顾知琢那边也是纪准去通知的,他要顾知琢放心,他和顾知璟配型成功,顾知璟已经入院在积极准备移植的事。
让纪准意料之外的是,顾知琢认真的询问了每一处细节,却都不是关于自己的都是关于“他前段时间才做过胃出血手术,最近好像又瘦了一点,这个手术对他不会有危险吗?”
纪准答应顾知璟时,本来以为要不提就行,现在面对顾知琢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他实在开不了口说没事,只好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这样的,医学上没有百分之百的无风险概率,他捐,你们两个可能都没事或者知琢哥得救他可能有事,但如果他不捐献的话,那您就是百分之百的死亡概率,我知道知琢哥在担心什么,我现在已经开始给他调养治疗,移植的事安排在一个月以后,我会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
顾知琢陷入沉思“我要知道风险有多大。”
“知琢哥,知璟是你弟弟,你觉得他会放弃吗?”纪准看着顾知琢“而我一定会帮他。”
顾知琢没有被纪准的攻心计绕过去“你这样说,就是对他有很大的危险了。”
纪准站起身道“知琢哥应该不会干出从医院逃跑的事,我不用找人看着你吧?”
顾知琢被说中心中所想,淡淡的看了眼纪准,顾知璟交朋友的眼光还不错。
“知琢哥,我劝你不要再一意孤行了,他拖着现在这样的身体满世界找你的话,我可能真的会生气再也不管他了,我是他唯一的朋友了,你知道的吧。”
纪准站起身离开病房,走出房门前还是没忍住回头对顾知琢道“如果救不了你,我觉得他也会活不下去。”
有几天半夜,纪准过来看顾知璟在病房门口看到了顾知琢,但从没见到他进去过。
“他刚刚输了液,应该不会醒。”
顾知琢看了看纪准,没说什么。
他对顾知璟的心情很复杂,很多时候,顾知琢觉得顾知璟就像一面能照出他内心最软弱那部分“真实”的镜子。
他做不到像顾远一样对家人之间全都是利用。
他没法真的对他坐视不理。
却也不肯好好疼爱他。
一直以来,顾知璟坦坦荡荡,但他无法面对内心的矛盾和纠结。
因为母亲去世的事,他恨顾知璟的到来,但又确切知道那和他没关系。
他放不下内心芥蒂的同时比任何人都深刻的知道顾知璟才是这件事里最无辜的。
他不愿意正视的事实,其实是父亲的薄情,和母亲深深地爱着一个不值得的人,他所做一切不过是借着对顾知璟的恨意,来遮掩内心深处最不愿意承认的事。
他无法接受萧又昔到死都爱着那个冷漠、无情、道貌岸然的父亲。
可他现在这样又跟顾远又什么区别?
他有时候希望自己真的能够漠视顾知璟的存在,真的只是恨着他的出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心虚和焦躁拉扯。
他在外人眼里的冷静、理智恰恰是他用来包裹被感情和意气用事束缚的真正的自己罢了。
顾知琢最后还是没有进去病房,顾知璟也一直不知道有无数个深夜,他已经得到了他一直追着的哥哥的关切。
一个月后,纪准依旧没有找到其他匹配的供体,顾知璟开始打动员剂做准备,纪准调了休全程陪同。
“会有些腰痛、关节痛一类的不良反应,如果受不了就告诉我。”
顾知璟点了点头。
因为他贫血有点严重,纪准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给他解决这个问题,收效甚微,但聊胜于无也是好的。
可惜,真正等到开始动手时还是出了意外,顾知璟对动员剂过敏。
动员剂过敏发生的概率发生率小于四千分之一,顾知璟也不是高过敏体质,但还是发生了皮试过敏的现象。
纪准去跟血液科开会,目前方案有两种,一是坚持使用动员剂,然后进行抗过敏治疗,二是直接进行骨髓穿刺。
外周血中含淋巴细胞数量是骨髓的10倍,更有利于患者的恢复,并且骨髓穿刺过程繁琐,对供者来说伤害要大一点,可现在顾知璟出现了过敏。
大家激烈的商讨着怎么办。
一位医生道“动员剂过敏通过抗过敏治疗可以迅速恢复,不是不能解决的。”
另一位医生提出反对意见“可过敏是炸弹,谁也无法保证真的能控制住,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呢?移植手术是救人,不是一命换一命。”
纪准点名道“小林,你怎么想?”
“外周血移植术后的植活时间比骨髓移植早一周,免疫重建快,我们也得考虑患者,而且…”林洛跟纪准很早就认识,他知道顾知璟和纪准的关系“对小顾先生来说,骨髓移植手术负担也很大,我怕他…撑不下来,还是采外周血吧。”
一个今年刚刚转正的年轻医生道“我们…要不要问问顾知璟先生本人的想法呢?”
他这话一出,大家实现都看过来,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如果让供者自己选的话,风险也会转移出去…
那如果供者不想捐献了怎么办?
患者已经进仓,没有回头路了。
纪准在桌面上点了两下“不用问了,准备同步抗过敏治疗吧。”
让顾知璟选,他也一定会选择采外周血,宁可自己冒点风险,也要把对顾知琢的风险降到最低。
而且林洛说的对。
现在无论哪种方式,顾知璟都一样很难承受。
从选择移植开始,顾知璟就是在赌那部分概率,无论结果是什么,顾知琢是必须活下来的那个。
而纪准赌的是,他必须把两个人都救活。
纪准跟顾知璟说了过敏的事。
顾知璟躺在床上,光是保持醒着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有没有…耽误…移植进度?”
纪准要他放心“今天开会,大家制定了两套方案,我替你决定了,还是采外周血,你过敏的程度现在没法预估,可能会有点难受,你要撑住。”
“...嗯。”顾知璟碰了碰纪准的手“阿准…”
纪准捏了捏他的手“我明白,我向你保证,知琢哥那边不会有任何问题,你放心。”
林洛在走廊里等纪准,两人到医院后院“以顾总的财力,未必等不到其他的供者,你怎么会同意知璟捐献?”
“顾知琢能等,但他等不了。”纪准点了支烟,上一次抽烟还是刚刚开始工作那年。
一支烟结束,纪准郑重的对林洛道“小洛,我把他交给你了。”
林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言。
采集的过程中,顾知璟一度心跳超速、呼吸困难、血压升高,硬是坚持下来,整个过程用了11个小时才完成。
几乎是结束的瞬间,顾知璟就休克昏厥过去。
“小周把采的血送去手术室,在那边等他们做完,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结果,叫纪主任进来,准备对顾知璟进行抢救。”
顾知琢的移植很顺利,接下来住院观察,有没有排异反应,情况好的话,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顾知璟急救后住的是纪准的心胸外科病房,他发现顾知琢偷偷从病房溜过来直接叫值班护士把人送了回去。
“他醒了我会让人告诉你,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自己赶紧恢复,不是移植成功了就没事了,不好好配合休息恢复还是有可能会功亏一篑的。”
纪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老妈子,他忽然发现顾知琢和顾知璟其实真的是很像,主意正,表面什么都不说,但要干的事一样都拦不住。
而与兽斗并没有其乐无穷,反而让人想死。
纪准拉开病房里的窗帘,望着窗外的枯枝,医院这几天人不多,还有三天就过年了,能出院的都出院了。
他正想着顾知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猛然听见后面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回过头看到顾知璟半睁着眼睛在对他笑。
“阿璟,你醒了!”纪准不敢碰他,紧紧扶住病床“你小子终于醒了,知琢哥的手术很成功,恢复的也很好,昨天已经出院了。”
顾知璟眨了眨眼,那就好,他第一次清醒,只有短暂的两分钟。
不过人醒了就没事了,等到第三天,他已经能够坚持五六个小时了。
纪准每天推他出去吹吹风,但也只是在走廊的窗户边而已。
顾知琢在顾知璟醒来前经常过来,但知道他醒了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了。
他管苏情要了顾知璟去年一年的行程“怎么这么满?上午在西市拍广告,晚上就去平市录节目?风承娱乐的利润现在都是靠艺人拿命换来的吗?”
苏情一愣,找来顾知璟的工作很多,她这还筛选下去了不少,以前每次跟顾知琢汇报时,他看都不看就答应,难道自己揣测错了他的意思?
“从现在开始不要给他安排任何活动,什么时候恢复等我通知。”
“好的,顾总。”苏情又想起陆遥“那个,顾总,那他经纪人那边…?”
“你去通知。”
“好的。”
顾知琢现在每天只工作一上午,公司的日常事务都交给了副总处理,其实这也不应该,但他不放心顾远。
顾远听说他不来公司,连问都没问,至今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
沈西清唉声叹气“我不行了,你给我涨工资。”
顾知琢面目表情的吐槽他“沈总每年分红拿那么多,还在乎那点工资?”
“那怎么能一样,多劳就该多得!”
顾知琢扔给他一张卡,沈西清没看清什么东西飞过来,下意识的接住。
“银行卡?”
“我的工资卡,双倍工资,满意了吧。”
“你人还怪好的。”沈西清把银行卡收进口袋“其实你上午也可以不用来,我完全可以把需要你签字的文件亲自拿去你家给你签。”
顾知琢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又道“也行,那就这么办吧。”
“啊?”沈西清道“你来真的啊?”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怎么忽然不喜欢了?”顾知琢玩味的看了他一眼。
“说真的,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
顾知琢生病的事除了他的助理叶铭谁也不知道,叶铭适时进来提醒顾知琢“顾总,您该下班了。”
顾知琢走出办公室,沈西清跟在他后面,偷偷问叶铭“咱们老板到底干什么去了,别是杀人越货了吧?”
叶铭自然不能跟他一起开顾知琢的玩笑“怎么会。”
“那他怎么了?为什么每天只上午做啊,他打了两份工?”
顾知琢回头“你好烦。”
叶铭低声对沈西清道“顾总刚做完手术,医生要他休息。”
“啊?”沈西清走上前去,紧张的看着顾知琢“你生病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跟你十年的兄弟,你连我也瞒着?”
“有什么好说的。”顾知琢转过头。
“你得了什么病,还得手术,这么严重吗?”
“还行吧。”
顾知琢不说,沈西清逼问顾知琢,见顾知琢也没有不想他知道的意思,叶铭开口道“顾总做的是干细胞移植手术。”
“?”沈西清瞪大眼睛“你…别吓我…”
“已经没事了,你那种眼神干什么。”顾知琢叹了口气,沈西清总让他觉得头大,比顾知璟还像小孩。
“谁给你捐献的干细胞?志愿者吗?不是说配型挺难的。”
“小璟。”
沈西清愣了愣“啊,也对,一家人几率大一点吧,我前几天还看他电影来着,他长得真好看啊,比你这张冷脸帅多了。”
顾知琢“你有完没完。”
“人家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别端着了吧。”沈西清吐槽顾知琢“明明就在乎,还老装蒜。”
顾知琢“你用词能不能别这么低俗。”
“怎么低俗了,你瞧不起蒜?”
顾知琢“...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我中午约了滕杉的张总,晚上呢就约了速麟的吕总,老板不出面,只能我做牛做马喽,你都不知道我这个月一顿家里的饭都没吃过!”
顾知琢无情揭穿他“你回家也是吃泡面,还不如去应酬。”
“人艰不拆啊。”沈西清道“再说天天去你家蹭饭。”
“行啊,我家吃饭不许喝水,不能聊天,不能发出声音,筷子不许碰到盘子,所有人吃完才可以一起离席…受得了你就来吧。”
“...”沈西清最受不了的就是顾知琢规矩太多“我还不如去死。”
顾知琢轻笑一声,他现在一个人住,家里下人都不会打扰他,他也不是规矩大,只是一个人吃饭怎么会有生气?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而已。
沈西清去过他家里一次,直说受不了,说一个字都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似的,就再也不肯在他家里用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