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估算的没错,在县城最起码在官面上,县令的确比朱元璋好使。
自从接到上面将要严查冤假错案之后,据说病入膏肓,危在旦夕的县令如同得到了神丹妙药,立马痊愈了。
县令可不傻,
他年纪大了不想再升官,偷偷懒养养老只想安度晚年。
平时孙县丞架空他,夺他的权,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
只要孙县丞不是太过分,弄的天怒人怨,县令也乐的当甩手掌柜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上面严查冤假错案,只要有什么差错,第一个找他的事儿。
他只想让孙县丞干活儿,不想为孙县丞背锅,这要是被人抓住把柄,丢官都是小事儿。
给佛祖上了三炷香,给道祖磕了几个响头,诚心许愿满天神佛保佑他渡过这次清查之后,县令马不停蹄的赶往大狱。他要赶在刑部清查之前,将所有的黑暗全部隐藏。这时候谁挡他的路,谁就是他的生死大敌。
“这人什么罪?”
“杀人!”
“有证据吗?”
“呃……孙县丞交代……”
“都他么什么时候了,还孙县丞孙县丞的?我再强调一遍,我不管以前怎么样,从现在开始,整个古水县不能有一件冤假错案!我不管他孙县丞有什么打算,他要敢挡我的官路,我要他的人头!”
“这人什么罪?”
“强奸。”
“有证据吗?”
“证据确凿!”
“那就把案卷做的漂亮点儿,刑部最近要清查,你们不能马虎,谁要给我掉链子,老子扒了他的皮!”
“这个呢?”
“这个是强盗……”
“这个呢?”
“……”
在大牢里逛了一圈,县令一个个询问,只要是证据不足的,全部放走。
就这样还没完。
而且县令专门找到孙县丞,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一顿,直接挑明,这段时间让孙县丞收敛一点。孙县丞若是不听话,他有许多把柄能让孙县丞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还特别强调,让孙县丞把以往案子的案卷全部拿出来重新检查校对,哪些案子有问题,让他赶紧处理。若是被刑部人员发现端倪,他可不会替孙县丞顶锅。
孙县丞气急,可再生气他也没办法,自古以来,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在古水县他的实际权力远远要比这个空架子县令强的多,
可若是县令铁了心的跟他作对,他也有些不敢。
依照县令的吩咐,孙县丞放了一大波人,又赌咒发誓绝不节外生枝,安抚县令之后。
孙县丞立马找到张家人。将县衙的情况给张家人一说。
长叹一口气。
“张兄,事儿现在变的麻烦了,现在我这边不好对那小子出手。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县令抓着我不少把柄,真把他惹急了,我得先倒霉。”
孙县丞表示,从现在开始他不会对朱雄英出手,只能看张家怎么办了,
张家人一脸蛋疼,他都服了,自从准备对付朱雄英以来,他就没碰见过一回好事儿。
先是上门求合作,人家装傻充愣拒绝。
再是派贼人潜入他家,贼人不声不响消失。
然后一边派贼人继续找机会,一边让孙县丞用官面身份动手。
人家一会儿通判,一会儿巡抚,一会总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差点没把他吓死。
现如今倒好,派人确认那小子背景真实情况,刚得到消息,什么通判,巡抚,总督之类的纯属子虚乌有,
正准备大干一场呢。
吏部又下文件说要清查冤假错案。
有时候他都怀疑是那小子吉星高照啊,还是他们霉运透顶。怎么他们碰见那小子,总出幺蛾子。
张家人长叹一口气,有时候,他都想放弃了,可是想想那二十万两银子,想想这段时间他的付出,还是有些不甘心。
“行了,这事儿交给我,我找人对付他。”张家人决定找后台了,而且既然要找他就要找最大的,
他对朱雄英的耐心已经没了,他既然求人,就准备给对方雷霆一击。
张家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府城,找到令他设计陷阱坑害百姓的联络人。
将朱雄英的事儿给他一说,直接请求道。“大人,事到如今也只能请您出手了,现在这个特殊时刻,孙县丞自顾不暇。只能您出马。”
对方不是官,只是某个幕后黑手的管家。
设下这个计谋的时候,化名莫如海,是背后黑手的白手套。
刚开始,像张家人,孙县丞之流并不相信莫如海的实力,
可接触一段时间,不论他们求莫如海任何事情,他都轻而易举办到。
长此以往,大家愈发觉得莫如海深不可测,渐渐的,加入莫如海麾下,听从莫如海的指示。
莫如海听了张家人的话,思虑半晌,有些为难。“你也知道这个时候特殊。刑部突然之间下了命令,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根本不想节外生枝,你现在让我想办法,我也很为难。”
莫如海比张家人知道的更多,这次刑部清查,蹊跷至极,据说连刑部尚书都不知道他们部门要清查冤假错案。一夜之间,消息传的到处都是。
朱元璋上朝的时候一看,呵,刑部挺积极啊,自己学会加班儿了。当场就给予鼓励,说事儿办的漂亮了,大大有赏。
整的刑部尚书懵逼了两三天,下朝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迈左腿还是右腿。
一时间不知道该恨那个让他们加班的人,还是应该谢那个让他得到夸奖的人。
不明白他们刑部怎么就自愿加班儿了。
不过有一点刑部尚书确认,既然海口夸下了,他就一定要做好,要不然整个虎头蛇尾,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些天,刑部磨刀霍霍,真准备清查冤假错案。
现如今整个官场都风声鹤唳,尤其是那些执掌刑政的人。
莫如海再三思索,不敢妄动,他手里的牌是不少,可哪一张都不是打的时候。
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儿,让他做的勾当露出了马脚,他全家死绝都不够他赔的。
“算了,二十万两银子没必要,那小孩儿全家死绝了,还能安然带着二十万两银子逃离金陵。想必也是有些本事。”莫如海拒绝道。
张家人急了,“大人,别放弃啊。这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派人查了,那小孩儿说的巡抚通判之类全都是他胡扯的,那小子没靠山。”
“像那种小孩儿,也就家里有几位忠仆,没什么可怕的。趁他没在古水县立稳脚跟,直接找机会埋了。消失一段时间,这世间没人能记起他。”
莫如海自然知道朱雄英是个很好的肥羊,像这样没有后台的富户,是他们这些狼最喜欢的对象。
可现在不是特殊时刻吗?他靠背后之人吃饭,得替背后之人着想。对他背后那些人来说,钱多钱少其实不重要,他们追寻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要不这单你自己干?找找你叔叔?你叔叔是知府,也算有点权力。你整天顶着张家人的头衔在外面晃悠,不就是想让他替你背黑锅吗?正好你设计让他对付那小屁孩儿,省的到时候他觉得太冤。”
张家人苦笑一声,要是能指望他叔叔,他还用跟莫如海与虎谋皮?
“我叔叔那人你也知道,特别艮,想当年就是不跟某些人同流合污,让人三天一举报,五天一秘奏。硬生生履历上添了好几笔贪污的记录。这年头哪还有当官因为几十两而受罚?就我叔叔一人,就这他还不改!”
提起张府尹,莫如海也服气,他是那种少有的用圣人标准要求自己的人。
别人穿草鞋,穿烂衣,资助寒门学生,将自己的俸禄捐出去……可能是沽名钓誉,而他,却是真心想干这些事儿。
他那些年挪用公款贪污并不假,可全都是为了资助寒门学生读书,暂借一下。当年办理他案件的官员给他定罪的证据就是他留在衙门的借条,上面借款原由,还款日期,利息,请罪折子一一俱全……
“也是,你叔叔那人的确不好搞,他一旦接手案件,必定会大义灭亲。”
莫如海想了一下,瞬间做出决定。
“这样,这几天我得去金陵打听一件事儿,顺便帮你把那小孩儿的底细打听一下。”
“若是风险不大,我帮你解决这件事儿。我出手,你放心。我后面那位手眼通天,哪怕那小孩儿真有巡抚通判的关系,我也能把他拿下。”
莫如海随口答应了下来,然后开始询问张家人所负责的事情。
“古水县共收购良田4万八千多亩,商铺17间,酒楼三座,庄园十二所……古水县大概八成的百姓选择投资孙家,我可以保证一旦孙家暴雷,百姓必将动乱……”
张家人大致将任务进度给莫如海做了一个汇报,就告辞离开。
出门的时候,碰见一大堆同样为莫如海办事儿的人,
刑部彻查牵动了很多人的神经,他们都来找神通广大的莫如海打听一下情况,求个心安。
张家人不知道的是,他前脚走,后脚从拐角处冒出一位干瘦青年。
盯着莫如海的宅子仔细盯了半天,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小纸条,绑在信鸽腿上放飞。
“雄英,雄英!有信了,跟踪张家人的侍卫找到幕后之人了。”
朱雄英正在打瞌睡,朱标如一个球一样滚进来,兴奋的高喊。
朱雄英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这么快就有信儿了?快快快,让我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在古水县整出这么大的事儿。”
朱标左手拿着“据侍卫调查,张家人背后之人名叫莫如海,算是最近才出现在府城的。”
“你别看莫如海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时间短,可本事可不小,据小道消息,他刚一露面,帮七八个官员平了不少事儿,甚至你只要有需要,他能将消息传到太子耳中。”
朱雄英绷不住了,愣愣的看着朱标。
(|||?益?)—?
你不就是太子?
这莫如海是你的人?
朱标一翻白眼,“想什么呢,那莫如海一看就是推在前面的傀儡,他背后之人岂能随意露面?借我这个太子的名头,无非是给他真正的主子打掩护罢了。你别瞎想!”
听了朱标的分析,朱雄英忍不住咋舌。“这莫如海又是一个小喽啰?背后还有人?这怎么跟剥蒜似的,一层接一层,啥时候才到头?”
“就古水县这点小事儿至于拜那么大的佛吗?还有完没完了?”
朱标呵呵一笑。“娃子,这你可想错了,这古水县还真不是小事儿,莫如海也不是小喽啰。”
“据跟踪的侍卫调查,其他县也有古水县相似的情况,多达十几起。”
他们多是打着出海发财的口号,号召别人投资。投资人若是缺钱,有另外的人专门用合理的价格“收购”投资人的家产,给他们送银子。”
朱雄英一听就兴奋了,直接高兴的跳起来。“卧槽!这不掏上了吗?咱们逮了一条大鱼?十几个县,数百万两银子!咱们计划中的目标这就完成了?”
朱元璋啪的一声,给朱雄英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你他么高兴个什么劲儿,十几个县的百姓受到欺骗,这是你能高兴的?”
朱雄英缩缩脖子,“我这不是被皇爷爷的压力整怕了吗,我这几天,天天梦见皇爷爷提刀追在我屁股后面要钱,我要是不给他几百万两银子赎罪,他用刀扒了我的皮!”
朱标长叹一口气,“现在还不是时候?莫如海背后之人还没有找到。”
“你皇爷爷身边消息露的跟破篓子似的,什么消息都瞒不住。你今天禀告你皇爷爷,明天所有官儿都知道了。”
朱雄英瞪眼,“那咋整?咱真自己查?关键咱们带的人不多,我怕坏事儿啊!十几个县的百姓的所有财产,这不是一点小事儿。万一出了纰漏,咱们……”
朱标长叹一口气,“看来,是时候联系锦衣卫了。”
朱雄英:???
联系锦衣卫?
那不是相当于自投罗网?
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回去自首呢,说不定皇爷爷看我们给他带的这个案子,饶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