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如玉沉默。
昨夜，征北将军将他喊到总兵府，已经告诉他。
北凉边关，镇北关及其他几处边关的总兵和重要职务，都是上一任皇帝培养的亲信。
上一任皇帝太了解镇北王，知道自己逝去后，新任皇帝压不住镇北王。
所以，北凉所有边关大军，不仅是抵抗侵略，还有防止镇北王造反。
而如今，镇北王这些年来，不停将自己人和势力渗入到边关，意图将所有边关控制在自己手里。
征北将军和其他总兵想要清除镇北王势力，可人都是有欲望的，被收买和拉拢的人太多，不可能清除干净，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兵变。
贾如玉不知道，镇北王这时候邀请自己一行人，想要表达什么？
而且镇北王邀约地址还不在镇北王府，反而是在离镇北关不远的嘉祐关。
他这是想要向自己或者其他边关总兵表示，嘉祐关已经在他掌控之中？
并且自己刚带回突厥可汗，镇北王就已经知道消息还派人来邀请，可见镇北关有他的眼线。
贾如玉感到头疼，但还是让人回话，明日会准时赴约。
他抛下贾蓉几人，独自前往总兵府，目前来看征北将军是亲近自己一行人的，可以从征北将军口中，探出一些事情。
贾如玉在府兵的带领下进入总兵府。
前来的却不是征北将军而是文言。
贾如玉自是知道文言乃征北将军之子。
他恭敬称呼：“伯父。”
因为征北将军记着初代国公恩情，这些年和荣国府尚有人情往来。
于是在贾如玉安全回来后，文言主动称呼贾如玉为贤侄，贾如玉也随之称呼文言为伯父。
“贤侄快坐，不知贤侄此时来，所为何事？”文言让下人端来茶水直言问道。
贾如玉停顿一下，文言挥手让下人退去。
两人相视一笑。
“小侄前来……”
“你来是因为镇北王邀请一事吧。”文言一语道出贾如玉困扰。
“伯父高明。”贾如玉立马恭维一句。
文言却是一笑：“你小子，跟我别来这些。如果是父亲在，可能不会告诉你，但我可以，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文言说到这里停住，贾如玉怎会不知其意。
“不知伯父想要小侄做什么？”
文言端起茶杯微呡。
“北征。”
他的语气很平静，说出的话，却让屋内气氛一滞。
贾如玉不可思议看着文言。
北征是太祖皇帝及几任皇帝，毕生想做的事。
可是太祖皇帝时期，天下初定，没有多余的财力和兵力，后一任皇帝努力治国，直到第三任皇帝时，大周才有能力举兵北征。
结果，在草原上惨败，被突厥骑兵打的溃不成兵。
这一仗，成了老皇帝心头病，直到死也想着再次北征，从北凉州和镇北关等边关部署配置就能看出，老皇帝一直为北征做着准备。
镇北王当时是几位皇子里武力和统帅力最高的，所以老皇帝将镇北王封地定在北凉，赐其称号镇北，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再次统兵北征。
文言见贾如玉不说话，放下茶杯又轻声说。
“伯父不是为难你，虽然你这次抓住突厥可汗，只要那一人还在，突厥就不会乱。无论是突厥再次南下，还是我大周北上，都只是时间问题。”
贾如玉没想到打探镇北王，又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伯父所言突厥那人，可否告知小侄是谁？”
文言看向贾如玉:"告诉你也无妨，那人便是突厥可汗第一子，漠合王子。"
“漠合王子在突厥声望极高，仅在可汗之下，而且这几年突厥可汗已有传位之意。”
贾如玉懊恼，不知道突厥还有这号人物，不然一起俘虏回镇北关，难怪当时那种情况，突厥可汗舍生取义。
文言看见贾如玉脸上懊恼的神色，轻轻一笑。
“你也别太过在意，后面还有机会的。”
文言如此肯定，让贾如玉心里不停揣摩。
贾如玉没有回答，文言也不着急，两人坐在椅子上各自沉思。
过了许久，贾如玉才从总兵府出来，后面他和文言聊了什么，无人知晓。
刚回到营里，贾如玉就被牛二拦住。
牛二一拳捶在贾如玉肩头，这才打断贾如玉的沉思。
“嘿，我说你小子想什么呢？走路不看路。”牛二大大咧咧问道。
贾如玉拍掉牛二放在肩头的拳头。
“牛大哥，啥事？没事的话，我回营房了。”
牛二见贾如玉不想说，也没有强行问他，只是默默说道。
“你能跟我去个地方？”
“走吧。”
“你不问去哪儿？”
贾如玉一笑：“你还能害我不成？”
牛二牵强扯起一个笑容，然后悲切说：“和我一起去看看狗子母亲吧，狗子也是在镇北关长大的。”
听完牛二的话，贾如玉脸上笑容瞬间消失，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贾如玉才开口：“牛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牛二不经问：“你去干嘛？”
可是贾如玉已经跑没影。
贾如玉回到营房。
牛继宗立马迎上前，“如玉兄弟，怎么样？”
贾如玉急着翻找自己行囊，嘴里回道：“等我回来再说，明日嘉祐关肯定要去的。”
说完，贾如玉从行囊中拿出东西，揣在怀中，急急忙忙又跑出去。
牛继宗几人摸不着头脑。
“蓉哥儿，你知道如玉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贾蓉一脸懵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啊。”
再说，牛二站在营门口，看着贾如玉一路小跑过来。
两人相视无言，牛二带着贾如玉走出营门。
穿过几个街道，牛二在一处院门比较破旧的院外停住脚步。
他回头看向贾如玉，“这里就是狗子家。”
说着，他抬手叩响院门。
“请进。”一道年老的声音从里传出。
牛二推门进入，贾如玉跟在后面。
“大娘，是我，我来看你了。”
牛二进入院子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搀扶住杵着拐杖，想要前来迎客的老人。
狗子母亲裹布束着一头苍白的头发，双目紧闭，手里杵着一根陈旧竹竿当做拐杖和盲棍。
“牛队正来了，狗子最近怎么没回来啊？”狗子母亲问道。
牛二强忍泪水，说不出话。
贾如玉赶忙回答。
“伯母，狗子兄弟最近训练紧，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看你，我们这次来，是代他将军响交给你。”
贾如玉说着，将怀里小布兜掏出，交予狗子母亲。
狗子母亲拿住贾如玉递去的布兜陷入沉默。
还是牛二说起上次突厥攻城岔开话题。
过了半晌，牛二才带着贾如玉走出院子。
走在街道上，牛二莫名其妙向贾如玉说道。
“老太太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转过身，一脸认真的看着贾如玉，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唉……”
果不其然，就在两人走后，狗子母亲扔掉手中竹竿，双手捧着布兜放在胸前，无声流下两行泪。
泪珠顺着褶皱从脸颊滑落，瞬间浸湿满是补丁的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