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愿一动不敢动。
他害怕极了。
从小母亲就告诉他，时家二小姐就是透明人，就是他时家的丫鬟。
只有时意才是他的姐姐。
当年就是时染的娘抢了他爹，所以母亲才会后进门。
爹爹也是逼不得已才娶了那个人。
他怨恨自己和母亲被拆散，所以时染的存在也是个污点。
可是他最近听到一些传言。
那些人说以前的时府不过是小门小户，攀上了人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他同那人打了起来，他身边小厮都是父亲派来保护他的。
自从他右手断了以后。
那人死了，时渊平了官司。
可他却不敢和父亲多说一句，只是夜深人静时悄悄问自己的母亲。
谁知李翠兰一下子面色就变了，语气慌乱的问他听谁说的。
他摇摇头说那人已经死了。
母亲松了一口气并告诉他说，这些都是假的，不要乱听人讲。
他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李翠兰正拖着一地的血踉踉跄跄爬过来。
“二小姐，愿儿是无辜的，你放过他吧！”
“我求求您了二小姐。”她眼泪涕泗横流，“愿儿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过他。”
她的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时染唤出匕首，随意一甩扎进李翠兰的另一边肩膀。
人登时惨叫连连，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却还不断的朝着时愿的方向爬过来。
时愿眼睛都红了，“娘—”
他想靠过去却被一把刀拦住了去路。
“她们都太吵，扰了祖母安宁。”
时愿僵硬的抬头，比他高不了多少的人神情淡漠疏离，可是却又极为认真的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你会安静的，对吗？”
说罢一刀挥向时愿，地上的李翠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死的跑过来扑倒了双腿定住的他。
时染一点没收力，本就是奔着一刀毙命去的。
李翠兰背上的刀伤深可见骨，整个人软趴趴的。
温热的血飞溅在时愿脸上，他恍然回神单手抱住生命力快速流失的李翠兰。
“娘！娘？您别吓我，您坚持住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一定会的。”
地上的血打湿了他的衣裳和裤子，一边哭一边看着奄奄一息的时意。
时染一刀挥空了也不甚在意，给快要断气的李翠兰致命一击，“他的手，我做的。”
是她！竟然真的是她！
李翠兰最初猜测过，可是根本没办法证实，所有的灵医都说是经脉坏死，彻底腐烂所致。
她眼中的恨意犹若实质，“你！嗬嗬……”
嘴里大口大口的血呕出，双眼瞪大再没了生机。
时愿此刻绝望极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他心里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他像是失去了父母庇护的幼鸟，无能狂怒的怨怼着世间的不公。
不过他是真的失去了父母，各种意义上的。
时染只觉得这人太过吵闹。
她又举起了手中的刀，正准备挥出。
许是觉得再怎么挣扎都没用的时愿，面色一改，“你就是个贱人，瘟神。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你却杀了父亲母亲，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母亲说的没错，你克死自己的母亲，又克死了祖母，你就是———”
他不甘的双眼带着不可置信，像是意料之外。
时染没什么想法也不想辩解，本就是要死的，既然他这么请求，她愿意满足他。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时意是有机会救人的，但她没有。
她身上的法器也绝不止那么一个。
察觉到时染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瑟缩了一下。
眼睛闭了闭，母亲一定会原谅她的。
她当然看到了母亲强烈希冀的那一眼，可是她救不了，若是救了，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
时意扫了一眼死不瞑目的两人，直直看向时染，“你不怕遭天谴吗？”
时染看了看天，洁白明亮的月亮静静挂在天边。
“如果真的有，那你们早该死了。”而不是任由这些人活着害人害己。
她第无数次后悔，自己成长的太慢。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宗门大会才去拜师？为什么不能早一点？
可她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想想，多少人死在路上？宗门大会不止是挑选天才也是为了保护弱的像小鸡崽一样的她们。
早一点？
如何早一点？
十岁的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拥有万中无一的冰灵根。
所以她努力修炼，也无形中面对了更多来自暗中的刺杀。
数次死里逃生以后她想或许李姨娘那边已经知道了自己隐瞒的事。
她想过逃走，可是她一没有灵石二没有可用之人，去天衍宗不过是痴人说梦。
她笃定李翠兰不敢把自己的天赋说出去，否则惹来的杀身之祸会更多。
她日夜不停的修炼，那两年她一个好觉都不曾睡过。
时意小时候没什么顾忌，经常无意中伤到和她住在一起的祖母。
为了祖母的安全，她也搬了出来自己找了个僻静荒凉的小院子，和时意时愿斗智斗勇，一个丫鬟也不要。
祖母无奈却也随着她。
十岁过后，她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出门赚灵石，三长老和四长老懂的比她多，经常暗中给她指导。
她进步很快，基础打得很牢。
她一步一个脚印，拼了命的通过试炼，拜了星月第一人沈雾离。
她以为这样就好了，只要她继续稳着修炼，死死的压住时意，有一天她会靠自己光明正大的杀了她。
她们早就不死不休了。
她以为这是默认的事情。
可是她们还是对祖母下手，而这其中竟然还有时渊的授意。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克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如果她没有废了时愿的手，李翠兰是不是就不会发疯？是不是现在还能相安无事？
祖母是不是能好好活着？
还是说，如果她早在什么时候死在她们手下就好了？
天谴？
如果真的有天谴，这些人早该死了！
她那么努力，以为自己能够带着祖母过上好日子，到头来她反而害了祖母。
这世间，从来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