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从六月开始,黄巾军就果然一路溃败,直到现在颍川和南阳这边甚至已经被完全肃清。
这证明刘星能够对事物发展的规律看得极准。
其实单单从世家门阀的立场角度来看待问题,杨彪的考虑也不无道理。
大汉朝皇室与世家大阀共治天下,已经是多少年的惯例。
皇室允许并欢迎世家大阀参与朝政管理,甚至对皇帝进行监督。
但是却绝对不允许,世家门阀有大规模的私人武装。
不过以杨赐这些年在朝中为官的见识,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听刘星对时事的分析,对未来即将天下大乱,他也已经有了充分的判断,认为掌握一支只服从自己意志的私人武装很有必要。
或者换一种说法,把一支武装刻上私人的印记,打造成只知有将军不知有朝廷的部曲也行。
杨赐就慢慢地对杨彪说道:
“文先,我也赞成星儿对未来的判断。
你好好想想,从外部环境来说,从灵帝登基以来,朝廷剿灭了多少次民间叛乱?
你就没发觉,这些叛乱一次比一次严重吗?
这些叛乱导致国体越来越空虚,地方势力也越来越大。
现在的各郡势力,比之秦末那段时间,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回来说说内部环境,现在的皇上,眼里除了十常侍,还有别人吗?
你看看朝廷内外,被他们把持着多少关键部门?
现在外面的官员,除了搜刮民脂民膏,畜养私人力量以外,他们有多少是为百姓、为朝廷着想的?
你再想想,如果长此以往下去,朝廷对各地方势力的约束力还能剩下多少?
正如星儿所言,这次是黄巾叛乱,是一些靠坑蒙拐骗聚集起来的老百姓为主力,虽然以几十万之巨,但是对上朝廷派出的正规军,他们仍力有未逮。
那么现在假想一下,如果叛乱的对象变成正规军呢?
或者他们再变换一种模式,不进行叛乱,只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不听调遣不听宣。
到那时,我们又派谁去剿灭他们?
而到了那时,我们如果没有自保的力量,那任我们家族有多少钱财,在过去有多少影响力,都只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杨彪没想到他的爸爸会说出这样一段话来。
在他的心目中,杨赐一直都是忠君为国的典范,无时不刻不在为朝廷、为皇上操心受累。
可是此刻他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这变化之大,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好在汉朝是以孝治天下,而杨彪又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孝之一字,早已经刻入杨彪的骨髓。
所以,即便是难以接受,杨彪却也不敢忤逆。
杨赐见他虽然不说话,却似是不很服气,便摇头又道:
“文先,你自幼饱读诗书,熟知经义,但是却一直身处朝堂,少理俗事。
论起学问来,你或许不错,论做官你也没有多大问题。
但是,如今这天下间平民百姓的生活有多艰难,你却完全不知。
星儿之前曾经做了一首诗:
今闻内金盘,
尽在常侍室。
中堂舞神仙,
烟雾蒙玉质。
暖客貂鼠裘,
悲管逐清瑟。
劝客驼蹄羹,
霜橙压香橘。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荣枯咫尺异,
惆怅难再述。
这就是当今天下最真实的写照。
你是读书之人,对历史自也熟知,咱们自从上古炎黄征战之时起,历朝历代的更迭,先兆是什么?
不就是皇上不理朝政,官员不管民生,百姓无法安居乐业,天下又有灾难发生吗?”
说到这里,杨赐忽然觉得自己的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所有的疑问困惑也都一贯而通。
从去年夏天出现的旱灾、蝗灾,导致老百姓颗粒无收。
这应该算是天灾。
如果仅仅只是天灾,朝廷加大力度赈灾,倒也问题不大,最起码不会有太多的人暴起反叛。
但是十常侍之流,依仗着皇上恩宠,不仅是任人唯亲,还大肆卖官鬻爵,导致太多无其能者居其位,进而天下大乱。
这就是人祸。
天灾人祸加一起,再有天下各种不详现象纷涌而出,不正是应了古时候,朝代更迭的所有表象吗?
想到这里,杨赐终于为自己被刘星影响找到了一个理由。
原来自己的本心里,也已经发现了这么多的征兆,只是自己一直囿于忠君为国的思想包袱,才不肯面对事实。
想通了的杨赐,心中虽有惋惜遗憾,却又念头通达,他接着对杨彪说道:
“自从我搬去刘家庄,便常常与孙卫尉和星儿谈天说地。
说是我们谈天说地,其实我俩常常是做听客,深受星儿的言论启发。
男儿汉大丈夫,既以饱学者自居,就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咱们弘农杨氏,虽然没干过什么坏事,但是想想这些年,除开养活一些佣农佃户,哪里曾做过什么利民利国的大事?
所以呀,我现在绝对支持星儿的选择。
就像星儿说的那样,既然已经站在风口浪尖儿,就要不负那岁月蹉跎!
这点利益算得了什么?
我的看法完全和星儿一样,既然这些利益还能够吸引人,那么去与那些世家大族做资源交换。
最好是把他们的利益,绑在咱们的战车上。
以后这天下,要乱就乱吧,只要我们在这场乱局中,保持住自身的强大,那么将来谁做这天下之主,又有什么不同?
星儿不是说了吗,那个位置人人可坐,就看这个人的气运如何。
而且没准儿换一个人去坐,还有可能让这世界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天下太平呢!”
刘星见杨赐越说越通顺,知道他想通了其中关键,念头已经通达,身心境界修为又上了一重楼。
估计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仅仅还剩有一年多的寿命存在。
不过很显然,杨彪并没有完全听明白杨赐的话,他思考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
“父亲,您说的对,我的认知只限于书本和朝堂上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