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雪停了。
太阳刚刚自东方升起,紧闭的宫门便吱呀呀的打开了。
散发着五色光晕的壮硕老牛,驮着一个魁伟的身影,摇头摆尾地溜达了出来。
这人紫袍金冠,虎目虬髯,肩膀上立有一鹰,二目如灯,爪似钢钩,神俊非常。
不是旁人,正是大商武成王:黄飞虎。
黄飞虎冲抚胸而立的侍卫点了点头,随后双腿一夹,催动老牛朝中央大街行去。
雪后的风干燥而冷冽,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重的烟火气息。
“呸……真他娘的麻烦……”
黄飞虎啐了一口,大过年的,却满脸烦躁。
没办法,自家的老婆自家疼。
殷受不想要脸了,愿意背上调戏嫂子的名声,这事儿本来对贾氏的影响不算大。
毕竟起初预备好的说辞是,殷受醉酒色心大起,三妃及时赶到,阻止了荒淫帝王的恶行。
可谁又能想到,贾氏竟然怀孕了。
这就像是泥巴落进了裤裆里,在别人眼中,不是屎也是屎了。
尽管贾氏表现的毫不在意,可他又怎么能忍心,让自家夫人受太多委屈。
昨夜他越想越不对,索性半夜起来叫醒了殷受,两个人商量了半宿,最终得出了一个看上去最合理的方案。
今天一大早出门,不干别的,就在城里溜达,尽量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
给别人一个暗示,他可以随时从淮夷之地回到朝歌,过两天大张旗鼓的离开,再偷偷的潜回来。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不能长时间留在朝歌,那样的话,贾氏也就没有留在帝宫中的理由了。
老牛慢悠悠地穿过宫前广场,在洁白的雪地上踩出一串长长的脚印。
进入中央大街,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见过武成王!”一人拱手道。
“回来有几日了,有礼,有礼!”黄飞虎拱了拱手。
“武成王你回来啦!”
“哈哈哈,回来好些时日了!”
“哎呦,武成王,新年好!”
“好好,前几日赶回来过年了!”
“武成王……”
“哈哈哈,回来好几日了……”
……
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要回上一句,已经回来好几天了,留下了一路的窃窃私语。
“老王,武成王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吧……”
……
走出中央大街时,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僵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了坚定的神色,若是这点议论,自己都会觉得丢人,那么未来妻子只会承受的更多。
他搓了搓脸,重整心情,催动神牛开始了一天的游荡之旅……
珍馐馆四楼。
“咦?他何时回朝歌了?”微子站在窗口,看着黄飞虎的背影,皱了皱眉。
姬邑闻声快步走了过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向窗外:“兄长,为何事忧心?”
两人通宵畅饮,后又伏案而睡,显是并未休息好。
“黄飞虎回来了,贤弟可知其何日到的朝歌?”微子沉声道。
姬邑一怔,摇了摇头:“小弟不知。”
“看其所来方向,昨日其应是宿在宫中,贤弟未曾遇到?”
姬邑苦笑一声:“小弟虽可自由出入宫门,但除献艺之时外,皆只能困于馆舍之内,又哪里能遇上武成王。”
微子目光闪了闪,叹了一口气:“唉……其有五色神牛,可踏云而行,能无声无息地进入朝歌,这也不奇怪。”
姬邑皱起了眉头:“其在朝歌已无兵可用,兄长又何须忌惮于他?”
微子摇了摇头:“非是忌惮于他,而是见到他,想到了另外一人。”
姬邑压低了声音:“闻太师?”
微子点头:“黄飞虎可数日跨越万里,自淮夷之地返回朝歌,闻太师自然也可以!”
“兄长的意思是……”
微子面露苦色,叹了一口气:“唉……有闻太师在,你我大事难成啊!”
“兄长的意思是……闻太师会帮殷受?”姬邑面露不解,“可那殷受荒淫无道,闻太师乃三朝老臣,兄长为何不阐明利害,或许……”
“不会的!”微子摇头,“闻太师守的是成汤社稷,从不参与王位之争,呵……”
他苦笑一声。
“况且,殷受有献技之功,这朝歌之繁华可做不了假,便是其再荒淫,只要不损国本,太师又岂会轻言放弃于他……”
“若是贸然上门表明心迹,恐怕太师立时会斩了为兄。”
“这……”姬邑脸色变了变,“岂不不是说,那殷受已立于不败之地?”
“闻太师若在,当是如此”微子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要将闻太师调出朝歌了。”姬邑眯起了眼睛。
微子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若只是临时离开也是无用,太师身具异术,朝夕可至……”
“前些时日征伐淮夷,太师与黄飞虎尽皆离开,为兄欣喜之余,一时忽略了此事……”
“今日见到黄飞虎,方才……唉……”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
姬邑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早知如此,便应通知父亲,莫要管那南伯侯,或许能将太师困在淮夷之地。”
微子一怔,扯出了一抹笑容,拍着他手臂说道:
“贤弟万勿如此作想,此事已是帮了大忙,南伯侯乃国之重臣,若非贤弟,为兄又岂有机会与其交心?”
“可是……”姬邑面露沮丧,“相比之下,困住闻太师更为重要。”
微子淡笑摇头:“困不住的,贤弟莫要忘了,淮夷之地还有黄飞虎呢,便是起了纷争,太师随时便可抽身……”
“你当那黄飞虎为何悄悄而来,怕是太师远在淮夷,想要令其探听消息……”
“殷受性情大变,当已传入太师耳中。”
姬邑眼睛一亮,轻声道:“兄长,若令那黄飞虎知晓……其妻与殷受……不知是否……”
“不可!”微子大惊,“贤弟万万不可,若黄飞虎与殷受反目,则太师必归……”
“届时殷受虽会收敛一二,可成汤基业又当如何,万民苦矣。”
他握紧姬邑的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姬邑扯了扯嘴角,点头道:“兄长大义,是小弟鲁莽了。”
微子摇头:“贤弟之情,为兄岂能不知,为今之计,只能劳烦贤弟,择机劝那殷受享乐……”
“令其尽显本性,太师或可厌弃之,亦或是……”
他将目光投向远方,喃喃道:
“静待时机……以待天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