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万里无云。
天雷降罚的奇景,已经好些天没有出现过了。
朝歌城外。
曾经的金色海洋已经消失,打谷场上人声鼎沸,金色的谷物扬起又落下,好一派丰收的景象。
令人奇怪的是,那鼎沸的人声中,没有丝毫丰收的喜悦,反而充满了浓重的怨念。
“老殷,你说好好监察院怎么就撤了呢?”一个扬麦的黝黑汉子,冲着不远处的中年人喊道。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不撤还能怎么办?我早就知道会撤的!”
“可为什么啊?”
“为什么,得罪太多人了呗,你也不看看受罚的都是什么人!”
“可……闻太师会怕他们?”黝黑汉子一脸的问号。
“怕他们?笑话!”中年人一瞪眼,“闻太师谁都不怕!”
可话刚一出口,他便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可闻太师就一个人啊,哪里争得过那么多大臣?”
“不是还有大王么?”黝黑汉子瞪大了眼睛。
中年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叹气道:“唉……要没有大王,监察院一天都出现不了。”
“听说是商部长提议撤销的,也不知是不是。”黝黑汉子咕哝了一句。
“什么商部长。”中年人露出讥讽的笑容,“你没听说又改回商丞相了么,丞相是什么,大王以下他最大!”
“可是……可是他不是一个贤臣么?”
“贤臣?你封的?你想想看,说他是贤臣的,都是些什么人?”
“……怪不得呢。”
中年人突然眼睛一亮,小声道:“小商,你听说了么,大王要征淮夷之地,监察部会搬过去的。”
“真的?不是取消了么?”
中年人得意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是大王给未来子嗣的封地,三妃娘娘代管,他们插不了手!”
“老殷,你的意思是……”
中年人点了点头:“要是征兵,我就去参军,实在不行,等那边稳定了,我就举家搬过去。”
黝黑汉子瞠目:“这里的家你不要了?”
“哼,你也不看看,朝歌扩张的速度有多快,到时候你能守得住自己的家,还不是一样要搬?”
“那搬去淮夷那边就不会了么?”
“反正我相信大王和闻太师……”
……
两个农人的谈话,正是大多数朝歌底层民众的心声。
商容最担忧的事情已经发生,他在底层民众间的官声,犹如溃堤之水,一泻千里。
不过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在朝歌城中,哪里又会真正接触到所谓的民声。
他按照自己的思路,做出了应对之策。
首先找人宣传了包容的重要性,描绘了一下群臣眼中的和谐世界,突出人人皆会犯错,知错能改才是最大的善良。
而斤斤计较不合礼数,心若美眼中事事皆美,心若恶则眼中事事皆恶。
可以说殷受的一个命令,逼出了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屁忧诶。
其次,严令各族族长约束族人,不得仗势欺人、强取豪夺,若是发生伤人害命,必须严惩。
各家挑出了几个炮灰之人,公开打了板子,用以消除民怨。
两项措施一出,可谓是好评如潮,商容终于松了一口气,认为难关已过。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此时朝歌城中,剩下的底层民众已经寥寥无几,
而那些经过闻太师审判之人,虽没有被放回来,但余下的世家之人,却也从此没了顾忌。
压抑之后便是反弹,手段更加的隐蔽,加速收拢朝歌城内的土地。
此时再派小山外出打听,看到他那身衣服,又有谁敢说出心里话,有的只有溢美之词。
朝歌再次回到了正轨,这才是群臣们习惯的样子。
商容变得忙碌了起来,解决掉隐患,丞相的头衔他还是喜欢的。
包揽政务虽然辛苦,但他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眼也不花了,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偶尔兴致起时,还能寻宠妾温存一番,尽展男人雄风。
朝会恢复成了三日一朝,朝堂上气氛和谐融洽。
虽然少了几个人,他也并不在意,也无心询问这些人的去向,尤其是那费仲尤浑二人。
一切都在朝他希望的方向转变,这便够了。
当然,为了安抚殷受,他还是做出了一些努力的。
比如说保留了七部的名字,人员略作调整,方便自己管理,对于分权负责这种方式,他还是认可的。
同时也想表明心迹,改革是好的,但要慢慢推行。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眨眼已至六月二十九,今日的朝会恰逢立秋,龙德殿中也不似往日的闷热。
商老丞相立于殿中,正兴致昂扬地进行述职,各种华丽的文字频出,尽显大商之繁华。
殷受坐在王位上早已出神,机械地点头称是。
“嗯嗯,老丞相说的是……”
“老丞相自决便好……”
“此事丞相无需上报……”
……
商容的慷慨之言,从这边耳朵进,从那边耳朵出,根本就不进脑子。
这倒不是说他不关心政务,而是从这些汇报中,根本就听不出什么东西。
此刻他正回想着昨日与尤浑的对话,不得不说,这货的执行力真的很强。
不过十日功夫,竟已有数百户愿意迁居淮夷之地。
非但如此,连费仲都因此受益,手下队伍已超千人,鹿台明日便可动工。
虽然这个暗搞舆论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但没想到尤浑的办事效率会这么高。
“大王,可还有事吩咐?”商容满面红光,拱手说道。
“嗯?”殷受回过了神,笑道:“老丞相办事稳妥,孤无事。”
商容点了点头,大步返回了队列。
“若无事启奏,便退朝吧!”殷受摆了摆手。
“启禀大王,臣有事启奏!”微子站了出来。
“哦?何事?”殷受有些犯困,懒得客套了。
“启禀大王。”微子拱手,“为了应对诸侯各部所需,新建工坊已迫在眉睫,臣请求即刻开工。”
殷受皱了皱眉:“此事你安排便好,何须问孤?”
“谢大王!”微子躬身一拜,“只是朝歌地贵,微臣与诸位大人商议,工坊还是建在外地为好?”
“嗯!”殷受点头,随口问道:“哪里?”
“周地!”
“哪里?”殷受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