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小世界。
压抑的气息蔓延,原本正在欢乐嬉戏的奇珍异兽,突然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诸圣纷纷将目光投向老君,看到的仍是宝相庄严,一时间不明所以。
女娲与厚土对视一眼,两人全然没有探寻原因的打算,伸出皓腕,将几个把头扎进土中的小娃娃,轻轻拔起,低声安慰自己点化出的精灵。
通天教主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硬起心肠移转目光。
元始天尊倒是传音以作关心,却只有“做好你的事”,这冷冰冰的五个字作为回应。
只当是兄长厌烦了被圈禁,便将神识遁回山门,催促门人加快进度,用些手段搅乱殷商朝堂。
反观西方二圣,两人暗戳戳的推演了一番,嘲笑老君枉称圣人之首,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由此可见,西方大兴方是正理……
隔着三十三层天,老君的怒火,丝毫没有影响到凡间。
朝歌城南三里,此时可谓是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鼓瑟齐鸣,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原本矗立在此地的女娲宫,已经不见了踪影,砖石瓦砾亦被清扫一空,连同周边近万平的土地,被平整成为一个巨大的广场。
“嘿咻……嘿咻……嘿咻……”
八个肌肉贲张的大汉,口中呼着号子,将一块足有三米多高的石碑抬入了广场。
刚毅冷峻的脸庞,强壮魁伟的身材,沉稳坚实的步伐,无不吸引着数千观众的目光。
在阳光映的照下,颗颗汗珠闪着光,沿着坟起的肌肉滑落。
这种感官上的刺激,大抵无论在什么时代,都可以引发人们心底的欲望。
“啊……,这边……这边……”
“最高的那个……看过来……看过来啊……”
“左边第三个……是我的……”
“放屁……”
……
年轻姑娘们疯狂了,虽不至于突破阻拦冲进场内,但完全没有什么矜持可言,挥手跳脚,嘶吼不绝。
“大王来啦!”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几欲破声,尽显兴奋。
天地骤然一静……
随着那道身着黑色衮服,头戴冕冠的高大身影踏入场中,数千人齐齐躬身行礼,高声呐喊,天地为之震动。
“参见大王,大王万寿无疆!”
“平身!”殷受止步,抬起双手,声音清朗而洪亮。
“谢大王!”
殷受环顾四周,脸上笑容浮现,神态平和地向着四方挥了挥手,又是引起了一阵欢呼。
此时那八名壮汉,已将石碑放入挖好的浅坑中,殷诚靠近递上了一柄铁锨。
接过铁锨,习惯性的挥舞了两下。
殷受大步走至石碑旁,往浅坑中填进了第一锨土,与此同时鞭炮声响起。
石碑上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女娲宫。
新颖的奠基仪式正式开始,整个广场成为了欢乐的海洋。
一个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头,捧着一个用红布覆盖的托盘,走入场中。
其身后跟着六名蓝袍男子,每人推着一辆独轮车,行至石碑不远处,那老者回头低声说了什么。
只见那六名男子,手脚麻利的将车上的物什搬下,不过百息便搭起了一座坚固的高台。
在无数震惊的目光中,商汤的君主竟然对那老者躬身一礼,随后取过盘中之物,踏上了高台。
“喂,喂,听的见吗?”洪亮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
观礼的人们有些傻眼,刚刚只看到大王拿着什么东西上台,随后扭动翻折了几下,手中便多出了一个锥形的桶装物。
这东西好神奇,竟可将人声,放大到如此地步,莫非是什么神器不成?
“大王威武!”当第一个人高呼出声,众人紧紧跟随,随后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
即便承袭王位多年,这种万人瞩目的场面,仍然让殷受感觉不大自在,苦笑着伸手往下压了压。
待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举起手中的喇叭,高声说道:
“很高兴你们今天能来到这里,参加女娲宫的奠基仪式,待宫殿建成后,也希望你们能常来参拜。
天地间仙神无数,我们为什么要拜女娲娘娘呢,这是有原因的。
娘娘不但是我人族之母,更曾补天之倾,拯救世间亿万生灵。”
殷受挥了挥拳头,望了望天,希望女娲娘娘能听到自己的慷慨之言。
当然女娲娘娘是圣人,用白话夸奖未免显得不够庄重,清了清嗓子,自袖口中取出商容老丞相给的小抄……
“咳咳……望古之际,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炎炎而不灭,水泱泱而不息。
……
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背方州,抱圆天。
……”
十多分钟的演讲,殷受的嗓子都快冒烟了,不得不说,商容丞相的文采是很好的,只是这文章读起来着实有些费脑子。
这种情况,恐怕也只有在原发文明中才会出现。
文字作为文明的载体,也会将文明的发展历程,完整的记录下来。
因为没有合适的书写工具,华夏民族在记录信息时,只能尽量的节省文字,在兼顾美感与实用的前提下,形成了这种独特的行文规则。
简简单单几个字,也许无法完整呈现所有细节,但意境展现的非常精准。
这种规则不但用于书写,便是绘画也是如此,讲求几笔勾勒,身临其境。
殷受不想改变这种规则,哪怕在推行简体字,也并未废除看似繁琐的金文,这是华夏文明源远流长的铁证。
演讲完毕,接着便是傩戏。
这种原始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包含了人们最淳朴的情感。
能向女娲娘娘示好,殷受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于是亲自下场,穿兽皮,戴面具,浑身披挂骨牙饰品,与一众健壮地禁卫军小伙子,踏着鼓点起舞。
节奏欢快的鼓声,唤醒了所有人心中的野性,也燃爆了全场。
军警不再拦着观众,所有人蜂拥上前,将舞者围在中央,随着鼓点疯狂舞动。
领头的殷受,每一个动作都能获得人群的回应,“吼”、“哈”,之声响彻天际。
场中的军警早已融入了人群,甚至有些表现的更加疯狂。
若在后世,恐怕没有哪个国家首脑敢这么干。
可殷受敢,因为他能打,而在场的所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这么单纯……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天边被晚霞染红的时候,殷受离开了。
广场之上仍在狂欢,数十堆篝火已经燃起,烤羊的香气混杂着酒香,在空中弥漫不散。
人们围着火堆狂歌乱舞,这是殷受送给他们的礼物。
辇车临近朝歌南门,歌声、鼓声仍隐隐传来。
“大王,出事了!”殷诚掀开幕帘,面色有些发黑地说道。
殷受将头上的冕冠摘下,丢在一旁,看到殷诚的脸色也不在意,随口道:
“是不是打起来了?喝点酒就闹事,报巡警抽几鞭子便是。”
“没……没人打架,是……是……”
“是什么是,有话就说,什么毛病!”殷受抄起一个靠枕丢了出去。
殷诚接过靠枕,脸诡异的红了,低声道:“是人丢了!”
“你说什么?”殷受挖了挖耳朵“你说的是人丢了,还是丢人了?”
殷诚满脸充血:“是人丢了,也是丢人了……”
殷受最讨厌别人说一半了,抬腿欲踹:“你他娘的说不说,再说一半老子踹死你。”
殷诚也不躲,低头说道:
“刚刚我清点人数,发现新军少了六人,就是抬石碑中的六人……”
他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殷受,不敢卖关子,继续说道:“新军不容有失,我便派人寻找,可结果……结果……”
吞了一口口水,表情复杂至极。
“他们被人敲了闷棍,如今正在小树林里,那场面着实有些惨烈。”
殷受眉头一挑,厉声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派人去救……”
说着面色突然一变,唇角抽搐,表情古怪。
“不会……是被女人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