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程金凤也出来了,微笑着与阮芷秋福了一礼:“表姐万安,刚才去大伯母院子里请安,听人说表姐醒了,我想着过来瞧瞧你。”
她目光平静且温和,仿佛之前根本没有听到沐儿的话一般。
阮芷秋其实心中十分好奇,这个程金凤这样一个伶俐人儿,应当早就看出凌剑对她的不喜,可她偏偏能装作若无其事,在国公府住了这样久。
若是说来拜访她父亲的旧友,也早就拜访完了,怎的竟完全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已经是腊月了,她再走,怕是要赶不上回灌江府过年了。
心里怎么想,面上不显,阮芷秋客气的邀请程金凤进去坐坐,但仿佛行动不稳一般,说一句话喘气半晌,靠着沐儿歇了许久,才能坚持着走进去。
即便如此,程金凤也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跟着阮芷秋进去。
沐儿心有不悦,故意又大声道:“姑娘,您身子本就不好,大夫说了要静养。奴婢刚才就说,晚菊那儿奴婢去瞧看便是,何须您辛苦过去一趟?”
程金凤依旧是那副得体的笑意,竟还点点头,伸手去扶阮芷秋道:“表姐真是心善,对丫鬟也这般慈和。表姐,我扶你进去休息。”
沐儿一个白眼翻上了天,这位表小姐是听不懂人话吗?她赶客都赶的这么明显了,表小姐竟还厚着脸皮贴上来?
阮芷秋垂眸不语,因程金凤过来扶,原本扶着她的夏荷便得要退开。她给夏荷递了个眼神,夏荷了然,不动声色的往后移。
到了内室,程金凤扶着阮芷秋坐到床上,关切了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沐儿实在忍不住,也顾不得礼数,笑眯眯的干脆道:“表小姐,您也瞧见了,我们姑娘身子实在不行,也不能陪表小姐您叙话,您看不如……”
程金凤忙道:“姐姐一人也是孤单,我便在这里陪着你好了。姐姐且歇着,放心,我打扰不到你,就坐在那边看书,若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一声。”
沐儿想要骂娘,到底也不敢真的骂,愤愤然看了她一眼,端着茶壶茶杯出去了。
刚出门去到外间,见小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要往屋里送。如今阮芷秋病着许多东西不能吃,茶水自也不能乱喝,这茶点定是给程金凤送的。
沐儿当下沉了脸:“小姐不舒服睡着,谁许你进去打扰的?”
小丫鬟有些懵,只因刚才春桃姐姐在亲自看小姐的药,夏荷姐姐一人空不开手,便让她去拿茶点,怎的这会儿沐儿姐姐又说不用?
若是一会儿夏荷姐姐发现茶点未到,会不会怪她办事不利?
到底去不去?
沐儿见那小丫鬟还在张望着不曾离去,当下心下更怒,喝道:“听不懂人话吗?还不下去,正屋岂是你能来的?”
其实她声量并不大,怕吵着休息的阮芷秋,但窗户开了一条缝透气,故而这声音还是传入屋内。
阮芷秋淡淡抬眉去看程金凤,见程金凤捧着桌前的书,却也不知是不是真在看书,所以才没听到这指桑骂槐的声音,还是故作镇定。
“表妹也喜好看医书?”
程金凤一愣,抬起头不好意思笑了笑:“不太喜欢,但是闲来无事,瞧瞧也是好的。你这里……似乎都是医书。”
“我在贺家长大,贺家是医药世家,自小耳濡目染。”阮芷秋笑道,“当然,也不会全都是医书,那几本是我夏日看完了,没带到庄子上去的。书房里还有其他的书籍……”
说到这里,她慢慢悠悠,咳嗽几声才又道:“可惜身子不大好,且等我大好了,请表妹过来玩,带你去看看我的书。”
程金凤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旋即又暗淡下去:“表姐的身子要紧,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又觉得失言,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表姐还是先养好身子才是,看书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嗯,你说得是。”
说话的功夫,夏荷跟着进来了,手中端着药碗:“小姐,这是春桃刚取回来的药,让奴婢盯着您喝了,可不能嫌苦。”
这边伺候喝药,将程金凤晾在一旁,她往外面看了看,心内感叹一句凌家对阮芷秋的爱重。院子极大又奢华,而且三五步便有个丫鬟婆子候着,生怕阮芷秋差使不到人一般。
这般看下来,她去到哪里都有人,倒是不方便。
等阮芷秋喝了药,程金凤起身笑道:“表姐喝了药,就赶紧歇下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只是刚走到门口,险些撞到一个人。程金凤抬头却是一愣,只见那人生得俊朗无比,竟是比灌江府人人夸赞最俊俏的郎君凌升辞还要好看几分。
而且,这人瞧着眼底有血丝,眼下乌青,下巴上还有短短的胡茬,看样子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可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的姿容。
那么一瞬,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狠狠跳起来。
而男人皱着眉闪身避让开,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往屋里走。
程金凤马上反应过来,这位定是阮芷秋的未婚夫婿凌烨了。她对凌家上下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包括这位凌三爷,凌三爷英姿不凡,但为人冰冷,对谁都冷言冷语,功夫极高,十分得皇上欢喜。
不过,凌烨并非凌家亲生子,而是凌剑带回来让长子长媳抚养长大的孩子。
她目光闪闪,开口道:“表兄,表姐她刚刚歇下。”
凌烨顿住脚,这才回头看她。
程金凤连忙介绍:“表兄,我是灌江府程家女程金凤,我亲表兄是凌四郎凌升辞。今日是特意过来看表姐情况的。”
听到弟弟的名字,凌烨面色才缓和下来,对着程金凤点点头:“凌三郎凌烨。我去看她。”
也因他没有休息好,说话的声音有些哑,竟有种说不出的磁性,叫程金凤不自觉红了耳根。
她当然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也不可能为了个男人做傻事,只是她的计划一直得不到突破,本来已经想到突破口,现下发现,这突破之人,似乎可以换一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