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身边一只手将阮素荷拉过去:“母亲,你快去看看芳姨娘有没有事。”
是“阮素萍”,她原该禁足,但院子就这么大一点,也没人看着她,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不放心过来看看,就看到这样一幕。
她拉着阮素荷要走,田氏吓坏了:“素英……素萍,她不能走,她走了你伯父怎么办?芳姨娘又怎么办?”
“阮素萍”将阮素荷挡在身后,趁着阮俊辉的小厮忙着救人,她压低声音说:“你把芳姨娘关起来,至于姐姐她……畏罪潜逃了。”
说罢,不等田氏再反应,一把推开她,拉着阮素荷就跑。七绕八绕,走到北面的角门附近,拨开面前的杂草,一个狗洞赫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阮素萍”将阮素荷往前推,低声说:“你快跑,快去寻阮芷秋,她会帮你的。”
阮素荷这会儿才有点回过神,也更是后怕不已,她反手握住“阮素萍”的手:“五妹妹,我姨娘她……”
“你父亲出了事需要人顶罪,至少暂时你姨娘不会有事的,你去寻阮芷秋,让她想法子救你姨娘出去。再耽搁下去,你姨娘才是真的要没了。”
说罢,她按着阮素荷推到狗洞里,又赶紧扒拉草丛将狗洞遮掩住,抬头四下看看,见着没人她才捂住狂跳的心口,转身回了院子。
而阮素荷出来之后,发现这里一条小径,过去就是后面的菜市场,人声鼎沸繁杂得很。她知道阮家很快就会派人追她,不敢抛头露面,顺着菜市场人少的地方飞快的奔跑。
她手上有血,擦不干净,她将手缩在袖子里,一边跑一边流泪。
怎么会这样?
她早就准备好了,用姨娘给她的体己,想法子换了两张普通的户籍契书,也规划好路线,只等着合适的契机,就带着姨娘出逃,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这几日家里乱糟糟的,是最好的契机,她马上就能成功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
她撞撞跌跌到了北城门,却发现自己没法出去。城门处是严守进出的,所有人都要带上户籍证明才能进出,像是店州流民拿不到官府盖印的证明,根本没法进城。城内百姓出去,也是一样的。
阮素荷是阮家千金,平时要出城都是丫鬟拿着证明的腰牌,就能畅通无阻。而现在她孤身一人,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就算能,她也不敢说自己是阮家女啊。
出不去,她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无端端觉得这男人似乎有些面善。男人是富商打扮,身后跟着近十个随从,正往城门口走过去。
而城门口要出城的人,似乎格外的多。男人眉心微蹙,抬眼看了看身边的随从。
随从立刻上前,去与那城门口的男人交涉。
这样多的人……
阮素荷眉心一跳,转身跟在那些随从身边。手放在袖中似乎要拿去户籍契书的样子如此,应该能骗过这几个随从吧。
许是当真人多,又许是守门的护卫没发现,倒是当真让阮素荷混了过去。
她松了口气,出城没多久,就离开男人的队伍,去寻阮芷秋去了。只她以为她偷偷溜走没有人发现,可那个中年男人回头看她一眼,对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立刻就跟了上去。
阮芷秋对阮家的事情毫不知情,她带着沐儿到了一家偏僻的村庄,确认无人跟着,才小心的到了一家农户。
一个妇人原还有些迟疑,里面阮素萍就过来了。
“大娘,这是我姐姐,我且与她说说话。”
那妇人这才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阮芷秋打量这农户家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便是坐人的椅子也都有些破败,需得靠在墙上才能支撑着坐人。至于里面的床榻,更是黑漆漆的,她从前不曾见过。
沐儿取了帕子将那椅子擦了又擦,最后干脆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来垫上,这才让阮芷秋坐下。
阮素萍则去烧水,用一只碗装着水递过来,那碗上面的釉面都不整齐,似有许多的疙瘩,瞧着不干净。
“这碗……”沐儿有些不悦。
阮素萍笑道:“放心,我都煮过的,不脏。”
沐儿这才将碗接过来放在桌上,就是放上的时候,她也还是犹豫的——桌面也都黑乎乎的不干净。
阮芷秋看一眼,问道:“你还习惯?”
阮素萍笑道:“昨日有些不顺,今日已经习惯了,我都会生火烧水了。”
谢南安安排了妇人照顾她,再多的却也不敢了,怕引人注目实在不好。阮芷秋抬眼看了看阮素萍,她从前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也总低眉不叫人看见她的眼神,偶尔眼神对视,那眼神里并没有半分少女的鲜活。
现在,反倒像是活了过来。
阮芷秋问:“后面是怎么打算的?”
“他说既然做了如此坏的打算,就干脆更坏一点,暂且不去求亲,阮家以为我败了名声,更以为秦家故意拿乔,内部势必闹得更凶。到时候谢家上门,阮家急着挽救女眷的名声,肯定会答应的。”
阮芷秋立刻就听懂了:“如此旁人就不会知道那日与秦家表少爷有染的是你,若是低调行事,还以为是掩人耳目,娶官家女压制住流言?”
阮素萍点点头。
谢南安的名声不好,但年轻郎君,尤其是有才又俊逸的男人犯错,总是很容易就被原谅的。也正是因此,谢南安自己敢露出面容叫人看见,却绝不肯让人瞧见阮素萍。
“想来如今,伯父与父亲必然是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就叫我去死。”阮素萍轻笑一声,“但是,他们不敢让我死,这时候死了,自会有那捕风捉影的声音,毕竟当日送我回去的,可是郭夫人呢!”
郭夫人严苛迂腐,看不上阮素萍的作风,但又是个心慈之人,出了事是要解决事情,掩盖名声私下解决便罢,绝不可杀人。
若阮家敢把阮素萍处置了,阮俊辉丁忧结束回归官场,那困难可就更大了。
所以,谢南安与阮素萍才这样大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