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的车马一早就出行了,早晨不算太热,正热的时候她们已经上山,刚好可以避开午时的艳阳高照。
老夫人年岁长了不怕热,车内没有置冰。
阮素清拿着团扇,却是贴心的给阮芷秋扇风,还与她小声寒暄,仿佛姐妹之间毫无嫌隙。
阮芷秋并不推拒,假做晨起起得太早犯困,一个哈欠一个哈欠的打着,还闹腾着要靠在老夫人腿上睡。
阮素清道:“二妹妹可不许胡闹,祖母身体不好。”
老夫人今日却是格外慈祥,摆摆手道:“这丫头爱撒娇,果真是被你姑祖母宠坏了。”
“姑祖母疼我,说若是我在京城,祖母也会那般疼我的。”
老夫人虽与大姑姐不睦,但听了这话还是十分熨帖,拉着阮芷秋让她靠在自己腿上睡觉,一边笑着说:“咱们阮家女郎,可没一个是唉撒娇的,你这性子,倒也不知道随了谁。”
“随了爹爹,说不准爹爹小时候爱撒娇呢。”
老夫人噗嗤笑起来。
哪有孩子不爱撒娇的?但阮俊辉是长子,从小被寄予厚望,老夫人心疼却不敢违逆公爹与相公,只能趁他们不知,偷偷去看阮俊辉。
那时候阮俊辉也是撒娇过的。
老夫人回过神,摸摸阮芷秋的脸:“是,你爹爹小时候爱撒娇,你便是随了你爹爹。”
阮素清给她俩打着扇,垂下眼眸掩去目光中的恨意。阮芷秋还真是矫情,撒娇卖乖讨父亲与祖母的欢心?今日便让你知道,当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还会否这样疼你。
“轰隆”一声,竟然是打雷了。
老夫人一愣,掀开帘子瞧看,正上午,天竟然黑了一片。
“这是要下雨了?可是明明勘测的天象说今日是晴天。”
阮素清勾了勾唇,轻声道:“祖母,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勘测天象也就是个大概,夏日便是这样,这会儿大雨,过会儿又是艳阳。”
“这才刚刚进山。”老夫人琢磨一番,“现下回城来不及了,让车夫赶快些,早些上山才是正事。”
山路并不好走,好在才将将下雨,并没有多少泥泞,只是快要到万佛寺的时候,马车车轱辘坏了不能行。
老夫人觉得不吉利,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了,但这样被拦住,却也无可奈何。
车夫谏言:“老夫人可否移驾后面的马车,待得先送老夫人与二位小姐上去,再送其他人。”
老夫人刚要同意,阮素清开口道:“可带了雨具?这往前行不了多久便也要停下了,万佛寺前需得步行过去,才算诚心。”
“哎呀,今日竟然没带雨具,这可怎么是好。”
老夫人沉了脸,觉得阮素清不该乱说话,什么叫诚心?都下这样大的雨了,还要人走路过去以表诚心?可偏偏这话她不敢说出来,怕对佛祖不敬。
阮素清张望一番说着:“这样吧,我去前面问小沙弥借几把伞,二妹妹且就在这儿陪着祖母。”
丫鬟们立刻表示自己过去就行,但阮素清坚持着,倒不知是哪里弄来一扇芭蕉叶,这么撑着去了寺庙。
倒也没有废多少工夫就回来了,借来了几把伞。只是阮素清面色发白,行路似乎也有些痛苦。
老夫人问:“素清怎么了?”
“我……”阮素清苦笑一声,“祖母抱歉,前头台阶有些滑,我走得急扭了脚。”
妈妈丫鬟有的扶老夫人,有的扶阮素清,倒是一起到了万佛寺。早有沙弥先将三人安置再前头的小屋里,命人熬了姜茶先给她们驱寒。
就在这时候,汤圆急忙走进来,对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下面有人来报,说是大少爷上山,被堵在路上了。”
大少爷阮彬,那可是老夫人的命根子啊。
老夫人问:“怎么回事?他该在学堂,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汤圆答:“是说大少爷孝心,想要陪老夫人祈福,就自己过来了。也没带着人,就只一个阿松伺候,这会儿困在下面是托旁人家的随从来请老夫人帮忙的……”
老夫人心急如焚,她的宝贝孙儿困在半路,可是大雨滂沱,她们能怎么办呢?
“你……随妈妈,你带两个丫鬟,再带四个护卫下去接。”
“祖母。”阮素清开了口,“祖母,你淋了雨,怎可离了随妈妈?这不行。弟弟有事,我做姐姐自然不能放任不管,而且,总归得要一个能拿主意的才行,我带人去。”
阮芷秋听了这话,颇有兴味的挑挑眉,倒是一旁的沐儿反应过来,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大小姐刚刚说自己扭了脚,怎么下山?又说必须要个能拿主意的,什么拿主意的?分明是说要个主子去才行。她去不了,老夫人肯定不能去的,只剩自家小姐了。
沐儿着急得很,左顾右盼希望能看到凌大爷的人。但是且不说她认不认识,今日她们启程早,为了避免受热赶路也快,恐怕凌大爷都还没来。
怎么办?
小姐身边,只带了她和晚菊啊。
老夫人听了阮素清的话,果真抬起头往阮芷秋这边看过来:“芷秋,你去一趟?”
是问话,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就是要阮芷秋过去。阮芷秋抬头看她,她脸上是期待,眼神却十足的冰凉。
这就是刚刚还抱着她,说她是心肝肉的祖母?
当真是可笑。
阮芷秋早就知道老夫人是什么人,自然不会失望,故意磨蹭了会儿,给沐儿使了眼色,才带着晚菊与两个护卫下山。
这两个护卫是凌家送过来保护她的,是她在哪里,两个护卫就在哪里。
刚要走,阮素清却唤了声:“二妹妹,祖母与我,身子都不适,一会儿肯定要搬到后面院子里休息的。你身边那两人孔武有力,一会儿让他们帮忙搬东西,你且带那四个护卫过去。”
阮芷秋似笑非笑看着她:“大姐姐若是叫得动,只管叫便是。”
两个护卫当下冷声:“我们是奉忠勇公的命令,保护表小姐安危。”
阮素清咬着下唇,语气愈发柔弱:“是……是我不好,以为到了阮家,便都是阮家护卫……也以为二妹妹会体谅祖母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