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骂不过赵大娘,气得跳脚却又无奈,只能借口身子不适灰溜溜的跑了。
“呸,最见不得这种托大的刁奴!”赵大娘过了瘾,回头见阮芷秋已经坐起身,自觉惊扰了小姐实在羞愧,连忙过来跪下想要道歉。
“赵大娘做得极好,连日疲累,得亏有赵大娘替我出头。”
赵大娘一愣,旋即道:“奴婢奉命服侍小姐原是应当。”
阮芷秋温和一笑,是啊,赵伯一家是姑祖母家的家奴,尚且知道维护她这个表小姐,父亲派来的钱妈妈却只会仗着教养妈妈的身份强迫她,拿着她完全不知的京城规矩约束。
沐儿见状,连忙将赵大娘旁边的食盒拿起来摆在桌上:“姑娘难得有胃口了,船上不方便,赵大娘没能做成炸乳扇,蒸了点其他的吃食,姑娘瞧瞧能吃不?”
晕船难受,其实是什么都吃不下的,但是半个月整天是清粥小菜,实在扛不住,便强忍着进了少许。许是前世再艰难的日子都过过,虽胃里难受,竟也没有吐出来。
倒是让沐儿与赵大娘两个高兴不已,赵大娘连声道:“姑娘原是吃不了路上的饭食,往后路上奴婢来做,多少也能好些。”
沐儿也连连点头:“正好今儿要歇在松双县,可以让赵伯多买些食材,往后在船上,赵大娘也可以做。”
阮芷秋淡淡道:“后面走陆路啊。”
“可是……钱妈妈会生气……”
沐儿还没说完,就被赵大娘拉一把,一口应下:“是,小姐不习惯走水路,后面便走陆路。奴婢与奴婢那口子奉老夫人的命,至少这一路上,绝不会委屈了小姐。”
阮芷秋面上不显,心内有些复杂。
姑祖母护了她十五年,可到底是寄人篱下,她养成了软和忍让息事宁人的性子,从暮云到京城,总是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小一些,更小一些,受了委屈也默默忍受。
若她立不起来,她身边的丫鬟沐儿也会一直如此。赵伯赵大娘不可能一直陪着她,姑祖母的家奴也没办法去京城替她撑腰。
行船半日,等到了松双县,沐儿给阮芷秋一层一层的穿衣,又道:“去了客栈,姑娘就好生歇着,奴婢刚刚与赵伯说过,赵伯守着姑娘,不让钱妈妈打扰姑娘。”
阮芷秋摇摇头:“我歇得够久了,你让赵大娘去打听打听,松双县有没有夜市什么的,我想逛一逛。”
防着钱妈妈没用,查验在钱妈妈手中,她不肯改陆路,他们都没办法。倒是她没记错的话,松双县今日有夜市,夜市上发生的事情,足以让她解决掉钱妈妈。
她的手中不要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再能干也不能要,她要真正能信得过的人。
松双县不算大,因有运河倒还算热闹,也没设宵禁,只是到了晚上便不得进出城门。亦如阮芷秋所知,驿栈自是早就住满了,客栈有许多家,其中最好的一家名唤“吉顺店”,是整个大周都有的,地方大且装饰不凡,要价自也是不菲的。
赵伯去问过,吉顺店今日恰好还剩一个小院,够阮芷秋主仆二十人住。
与他们相邻的大院子里也住了人,还未过去,便能见着那些候着的随从婆子各个衣衫华丽,又进退有据,一瞧便知定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
阮芷秋回了房,不多时赵大娘便回来禀报:“小姐,咱们还真是赶巧了,这松双县每月两次的夜市,恰好今晚便有。”
钱妈妈听了这话,目光肃然立时道:“小姐,这可不妥,闺阁女儿家,哪里能抛头露面?”
阮芷秋淡笑道:“如何不能?我下船的时候瞧着周围许多女人来往,普通百姓有之,瞧着不俗者亦有之。我只道暮云开化,寻常女眷也能出门走动,还以为京城那等地方更是如此,听钱妈妈说着,莫非京城竟这般古板,女儿家不得出门?”
虽是反问,但语气里有毋庸置疑的肯定,她是一定要去逛这夜市的。
“可是,大小姐她……”钱妈妈一时想不出训诫的话,下意识便要拿阮家大小姐来说话。
一路上便是这样,钱妈妈教授阮芷秋规矩的时候,总要提上几句大小姐阮素清。说那阮素清是如何知书达理,规矩礼仪无一不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十二年华便因七夕女儿节上一曲成名,得了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
所以,不管是阮芷秋还是丫鬟沐儿,对这位不曾见面的阮家养女阮素清,都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感。
阮芷秋重生来一直病着,倒是没能听钱妈妈说起阮素清,这会儿听到了,差点难掩眼中的恨意。
她迅速敛下眉眼,轻描淡写打断钱妈妈的话:“之前听妈妈说大小姐是何等风光之人,说她在各种宴席诗会踏青等等时候,是如何以才动人,又说京城世家女多攒局出门玩耍,怎的到了现下,要说什么规格女儿家不能出门的话语?”
“这……”
阮芷秋摆摆手:“罢了,我知你是生病了不想出去,且去歇着,晚上我带沐儿与赵大娘去便可。”
听得这话,钱妈妈果真耐不住,她是阮芷秋的教养妈妈,阮芷秋出门,她如何能不跟着:“老奴并非此意,小姐若要去,老奴自去安排。”
阮芷秋扯了扯嘴角,靠在榻上歇息。钱妈妈是被派来监视她拉拢她的,不可能不跟着她,只叹前世的她单纯又敏感,不知分辨真情与虚伪。
还有半个时辰,夜市才开,沐儿见阮芷秋靠在榻上小憩,也不打扰,到院子里四下瞧看去了。
待得阮芷秋醒了,沐儿刚好回来。
“姑娘,隔壁院子里住的,是个十七八岁的郡主。”
“郡主?”阮芷秋有些惊讶,皱眉问,“还是说一行人里面,其中有个郡主?”
沐儿摇摇头,有些不高兴的与阮芷秋告状:“只有一位主子,隔壁的婆子来我们院里打听,说是他们郡主精神头不好不喜吵闹,怕我们吵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