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他们是谁？”
小辈们一个个都是满脸懵逼。
没有立刻从老祖宗的嘴里得到答案。
面面相觑，彼此之间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相差无几的疑惑。
这...
老爷子指的是谁？
索勒-3，那好像是个无人星系啊？
“不止是索勒-3，我记得整个索勒星云里头，都是荒芜星域来着，”
有人迟疑着道。
“公司之前不是有想过扩张么，我记得市场开发部那边，曾经提交过好几份有关那边的策划案，
里头全都提到过，那边没有任何现存星际文明，也不是任何文明的起源地，
据说...好像只有一群前星际文明的土著？”
这里提到的公司，自然不是他们自己名下的公司。
而是执掌星系的‘何恩角贸易巨企’本身。
他们这种以巨型企业为形式存在的、不是特别正规的政体，在这方面的称呼上，也比较错综复杂。
就像是在任何其他政体里生存的公司企业，也得迎合当局的政策和施政方针来发展一样。
在何恩3里也一样，几乎所有公司，都得依托何恩角贸易巨企来存续。
他们之间，的确属于不同的企业。
但究其本质，彼此都相当于在同一棵大树下乘凉、在同一个食堂里打饭吃。
因此，不少人就喜欢把贸易巨企当局称为‘总公司’，而他们各自所在的企业则相当于是‘分公司’、‘子公司’、甚至‘孙公司’。
整个星系，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商业集团。
所有人，无论是什么职业，在什么机构里供职，彼此之间都称得上是‘同事’，顶破天也不过是上下级关系而已。
“土著？你们是不是被市场开发部那帮傻瓜的无厘头ppt给把脑子烧坏了？”
“少看点公司上面拿来粉饰太平的东西吧，那可不是土著而已，总公司和他们比、谁比谁更强可还不好说呢...”
老爷子原本拄着拐杖站在指挥中心大屏幕的星图面前，用那只电子义眼扫描着上面的数据，规划着路线，
闻言，冷笑一声，转过身来，
“塞万提斯，过来跟你这些傻兮兮的叔叔伯伯们说一说，谁才是真正的土著。”
“呃，你们可能没留意前一阵的军方频道广播，”
小孙子冒了个头，举手说道，“前几年从咱们这里路过的、那支由塞族牵头、核心星区里出来的远征队，就是在索勒-3星系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他们这几年来一直借助总公司上面的保密通道，和核心星区那边保持着联系，”
“结果就是前一阵，莫名其妙没了声响。
大概率是遇到什么事情，被团灭了。”
“你这话说的，谁会没事去窃听军方的频道啊？”
“等会儿，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塞族舰队被团灭吗？”
“...我好像有点印象，各位，那支联合舰队，就是有一大堆老式战列舰的那个？”
“应该是，咱们这边这十年来的出入境记录里，有三百艘以上主力舰的规模的，也就那一支了吧？”
一帮中年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且那支舰队还特破特旧——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些家伙的确是很难让人没印象...”
“那可不止是旧而已，都旧得没边儿了，”
老爷子嗤笑一声，“我记得很清楚，里面有十几艘战列舰的型号，还是早在我还在核心星区里上学那一阵，就已经被设计出来了。”
“虽然沿用了好几百年呢，但最新的一批，也都在一百年前就退役了——那时候，你们几个还没出生呢。”
他说着，举起杖子，用杖头隔着虚空点了点场内的几名小辈。
后者一片无言。
“说实话，老归老，那毕竟也是正经的战列舰和航空母舰，不是咱们眼下搭着的小鱼小虾比得了的，”
“别小看了人家，三百多艘主力舰，加起来可是很恐怖的一股力量，
最起码我不认为，总公司那边能轻易顶下来——他们的船也是旧船，还没人家数量多呢！”
这话倒是引起了满场赞同。
如果说对自己所在的星系的当局有什么深刻印象，‘不能打’绝对是排行第一的。
正是因为对‘总公司’的军事实力水平有足够逼数，他们才会在老爷子一通劝告之后，非常从心地选择了细软跑。
也正是因为其他本地人都和他们一样，同样有着这方面的逼数，何恩3如今才会乱成那个吊样。
说白了，第一批来这里扎下根的风角人族群都很清楚，他们这个族群本身就是拳头不够硬的类型。
基本上就是个所向皆降的墙头草水平。
...也就是那些外族的、后来的、前不久才搬过来的外来户，才对此缺乏明确认知。
以至于对当局的军事力量水平有了些不合时宜的信心。
“咱们风角族群，从来就不是靠什么攻城略地、征服扩张才能在星域里站稳脚跟的，”
老爷子语重心长道，
“我们能混得出头，公司能在星域里混个温饱，靠的从来都是审时度势的能力。
不要觉得遇到困难就逃跑很丢人，你得明白，最起码还有机会跑——回头你听听广播就知道了，到时候这帮人才会后悔跑都没得跑！”
“不仅要跑得快，你还得跑向对的方向。
我知道，有人跟你们说过，让你们去赤埠星域、去佛图、甚至去天苑星域，是不是？”
他环顾一周，人群中有不少家族成员都讪笑着移开了视线，
“有人跟你们鼓吹这些，不是你们的错...但你们也得明白，
他们提出的可不是什么高见。
这帮家伙，只不过是漫无目的地就知道往外逃、没找好合适的目的地、又想多拖些人一块下水，好在路上给他们分担风险而已。
听听就好，别按他们的想法做就是了。
咱们这片何恩星区，离赤埠星域超过三百光年，去佛图星域、还有挨着那边更远的天苑星域，更是得走上一千多光年...这么远的逃亡路，你们就不怕死在半道上？”
“老爷子的意思是...”
听到这里，再结合上下文，想到老爷子刚刚特地点出来的‘索勒-3的‘土著’’那一茬。
很多小辈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不成型的想法了。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么。”
“既然已经跑了，横竖都得找人来投奔了，投谁不都一个样么？”
“你们都能想到去一千多光年远的、咱们家根本没有了解也没有熟人的天苑星域去了，为什么就不能考虑考虑眼前呢？”
“且不说，一股有能力让一支三百多艘主力舰和数量更多的轻型舰所组成的大规模远征队全军覆没的势力，还配不配继续顶着‘土著’的帽子...
就算真是土著，人家这实力，难道就不配给咱们家充当保护伞了？
退一万步说，最起码他们离得近啊！
周围还有一圈超空间阻断场拦着，没有地方比那里更安全了。”
“至于他们曾经暴打过核心星区那帮文明的事...这就更好了。
想找保护伞，想有个安身之地，总得展现出些价值来。
咱们家族那些企业，帮总公司承建过多少来自核心星区的船舶订单，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无论索勒星区里的人，是想利用诸如塞族之类文明的技术，还是想针对他们的技术，咱们家族都可以派上用场...”
“只要有这一点在，即使面对一个未知的文明，我们肯定也能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来让人家接纳...”
老爷子一口气说完，捋了捋人工植入下巴的聚合物胡须，眼中露出了不曾有过的精明之色。
岁月给他带来了丰富的智慧。
活到他这个年纪，生活里剩下的，已经只有得过且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