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个牙咯!叽里呱啦枯燥一马死!”
源生密守叽里呱啦的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似乎是在骂李平,又似乎是在和小野妹子交谈。
“拔牙?你的这位侍卫想要拔牙?”李平清楚的听到了对方的辱骂,其他的听不懂,但八格牙路李平绝不会听错。
说完李平就示意刘通,让他上去帮这人拔牙。
“误会,误会,李相,这人是乡下粗人,第一次见天朝使臣激动的在胡言乱语呢。”小野妹子堆着笑容拦住刘通并朝李平解释道。
刘通没听到李平停止的命令,没理睬小野妹子将他一把推开后走向源生密守,拔出佩剑将剑柄对准源生密守的门牙后就准备敲下去。
得知刘通的目的后源生密守被反扣的双手忽然用力,猛的挣脱后一把抓住了刘通的剑柄,感受对方传来的力道,刘通也暗自用力,二人就这么抓着剑柄的两端较着劲。
咔哒!
剑柄的木质部分被掰断,与剑身连接的筋也随之弯曲。
“住手。”
李平看出了此人的不凡,怕刘通吃亏立即制止了较劲,刘通得令后猛地松手并后退几步。
“总督,这人是个练家子。”
刘通朝李平耳边小声道。
“请,阁下,武器地,我,还。武器地,我命!”源生密守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说道,面上异常严肃。
李平朝侍卫示意,那人随手就将白丸丢向了源生密守,不知有意无意,武器并不是飞向源生密守而是往海中飞去。
只见源生密守纵身一跃将白丸抓住后将腰间肋差抽出射向岸上桅杆,这肋差跟他的腰带绑在一起,用力一拉后源生密守便顺势稳稳的落回了码头上,随后噌的拔出武士刀作势就要砍向那侍卫。
“八嘎,源生君,请认清你的身份,天皇陛下是让你来保护我滴,而不是来捣乱滴。”小野妹子用日语呵斥后见源生密守停止了动作,才转身朝李平抱歉。
“请管好你的狗。”李平一甩衣袖后说道:“对马藩与新罗的事情可以和解,但必须对马藩的藩主亲自来道歉,并递上国书,承诺永不侵犯新罗疆土,我大隋才能以宗主国的身份介入调停。”
见小野妹子还要说什么,李平制止道:“多说无益,你倭国若是想和我大隋为敌就请随意,如果不愿或者不敢就请按本相的指示去做。”
说起来这小野妹子的到来倒是提醒了李平,李平都将对马藩给忘记了,若是自己北上这对马藩再次派兵来袭自己的后勤可就被切断了,必须让他亲自来将事情敲定才行。
而且对马藩距离这里不远,来回只需一日。
次日,对马藩的藩主渡边新兵卫带着家臣匆匆赶来,承诺赔偿新罗黄金百斤白银千金后写下国书,保证有生之年绝不侵犯新罗领土。
李平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冷笑,有生之年?也就是说你下一代还会来侵略咯?李平也没点破,即便对方撕毁条约也不关李平的事情,只要自己出征的时候别捣乱就行,等北边收拾完毕后,不用你来侵略,李平自然会去找你。
金白净在签署完协议后就匆匆的离开了,李平心中纳闷,这金白净怎么对此事全然不上心?难道还有比此事更重要的事情?
于是李平也跟了上去。
那些侍卫也并未阻拦李平,在他们看来李平只是带着侍卫去找国王谈事,而国王也没说不让打扰。
“尊者,天朝的佛学小王十分感兴趣,但百姓困苦,也该提升民生,不知尊者可愿传授先进的技术?”
李平刚准备推门而入就听到了金白净的话语,他也没压低声音,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李平听到。
“阿弥陀佛,大王体恤百姓,小僧怎敢不从?只是要知其然得知其所以然,只有知道我们从哪里来,才能知道该往哪里去。”
“还请尊者解惑。”
“大王可知时间?”
妙因抛出一个问题问道。
“时间?一年十二月一天十二时辰,这不是常识吗?”金白净不解其意。
“是,也不是,大王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妙因站起身来,朝殿内佛祖行礼后说道:“我佛虽说万物由风火水土组成,可小僧也知,此乃妄言,大王知道的时间乃是被观测后人为规定下来的。”
“天有日月。”
“有星盘,是为恒星,恒星悬定于星盘,永恒不变。午者,日于穹顶也,是以未至穹顶者为上,落于穹顶者为下,前人观测后得出上午,中午,下午,是以人生亦是如此,日中则昃,月盈则亏。”
“天有五星,金木水火土,是为行星,盖因其行走于宇宙星盘,飘忽不定,金星者启明星,于清晨时悬于东方,又忽而于日落时悬于西方,是为长庚星,二者实乃金星也。”
“有木星,十二载得一周天,又有土星,三十载得一周天,木星与土星,十载一分十载一和,是为冲合,冲时日出日落观测,可见木土二星悬于天之彼端,和时可见二者悬于一处。”
“何为年?古人立杆计时,立晷测影,日悬于穹顶至次日悬于穹顶为一日,正午日影至来年正午日影完全重叠为一年,是以古人将日分为十二份,将年分为三百六十五日,又测一年月有满盈十二次,得年十二月。”
“何为来年?年与年有何不同?如何区分?”妙因摊手问道,金白净摇头不答,亦伸手请教。
“何为时间?时间又是什么?”妙因再次问道。
金白净无奈笑了笑说道:“尊者,小王不知,还请解答。”
“答案小僧已经说了,时间者,乃是天体运行空间变化也,人有意识,可以观测,思考,感觉时间的变化,大王刚才动了下,小僧就知道时间流逝了一丝,可沧海桑田如何得知时间?落叶会掩盖尸体,流水会击穿顽石,这便是时间存在的见证。”
“想要知道时间,就要学会观测物体的变化,想要知道年月,就要知道天体的变化,木星周期十二载,是为十二地支,土星周期三十载,与木星每冲一次每和一次为十载,是为天干,地干侧影知年日,天干测距知来年,每每庚年,木星与土星非相和必相冲,每庚子年则木土二星相和,六十载一个大轮回可知年矣。十二、六十、七十二、八十四、九十六,乃人生之大事,往往命年必多劫难,人生也多在这几处戛然而止。”
“岁月流逝,沧海桑田,始终如一。”
“没想到这天空居然有如此多奥妙,这些都是天朝的知识,真的有人几十年如一日的观测天空?”金白净心中疑惑,并问了出来,他不相信有人真的会闲的没事干整天都看着天空,土星真的三十年才运行一周?
“外丙、太甲、太庚.....帝乙、帝辛。”妙因一遍遍的念着类似天干的名字,说道:“这些并非天干,而是我上古商朝帝王的名讳,小僧想天干在商朝已经被观测出来,这些都是先贤的智慧。”
“商朝?距今多少年?”
“大约一千六百多年了吧!”
“那么按照天朝纪年,今年应该是丁丑年,不知这木星和土星应该在何方?”
金白净想验证一番妙因的说辞,便问道。
“小僧也不知。”
“为何?”
“盖因不准也。”
“这...尊者,既然不准,您又为何说它?”
金白净心中有些气恼,这和尚怎么教自己没用的知识?
“大王为何不问如何得知不准?”
“如何?”
“古人不知年月,遂观测天空方知年月日,又将一日等分十二时辰九十六刻,再以此反推年月,方知一年一月并非是完整的数字,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又三百八十五分之一千五百三十九日,一月趋于二十九与三十日之间。”
“什么?一年还有缺的?这和四分之三个活人一样荒谬,尊者如何能够证明?”金白净越听越感到不可思议,若不是这人是天朝沙门尊者,自己早就让侍卫将他拖出去砍了。
“人有残疾,四分之三个人也未尝没有。”
“日出日落是为一日,然日有倾斜,由南至北再由北至南,这条线被称为黄道,既然知道了时刻,在今年日中太阳抵达穹顶的时候记录准确的日影,来年日中与阴影完全相交时大王就会明白,所用的时间会超过三百六十五日整,这就是盈余。”
“故先贤以闰入历,将一年定为三百五十四日,十九年七闰,将盈余时间中和,则年月不会出现偏差,又定大小月补缺月时。正因如此木星与土星也并非是十二年和三十年一周天,遂以太岁代替木星,所谓太岁,乃是十二年整一周天的假想天体,自此岁星纪年成为过去,干支纪年成为正统。”
“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对于金白净来说这些知识跟着隋朝走就行了,隋朝的历法怎么定他就怎么用,根本不能提升新罗的国力。
“历法的作用在于利农,知天时,利农耕,冬至就是冬至,千年如一,都是在准确的时间,知天文,测祸福,山崩地裂,洪水猛兽,可提前应对。”
“大王其不知我大隋人在上古时期也只不过是如大王您这样的小国,甚至不如,只是一些部落。”
“中原河北之地古时乃是万片沼泽,被黄河侵袭,百姓无法耕种只得居住在太行山脚,先贤大禹治水,疏导黄河,使河北成为万里良田,秦时关中贫瘠,泾河过而无法用,大片平原无水源灌溉,后水工郑国主持水利工程修建郑国渠,使得关中又称为千里沃野。”
“如今,我大隋修建运河,盖因江南百姓修建水利,驯化作物,以高产水稻养活万民,也可征调北方。”
“大王,您还不明白吗?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一窍通百窍通,智慧才是强大的根本,北方蛮族空有武力,南下劫掠,最终如何?十六国后迅速衰败,其酋长吃人肉用虎豹,与畜生无异,又怎能强大?”
“尊者,小王悟了,多谢尊者指点,小王愿以国师之礼相待,恳请大师出山担任我新罗国师,开寐臣民。”
金白净最终被妙因的智慧折服,双手高举后跪倒在地,整个身躯贴在地面上,十分的虔诚。
大概...这就是五体投地吧!
李平的眉头随着殿内对话的深入愈发难看,这妙因没想到有如此大智慧,除了妙因不知道地球是围绕着太阳转之外,其他的说的头头是道,虽然李平也是半懂不懂。
古人在观察天体时发现月亮对地球的潮汐有关联,每年的八月满月时潮汐在一年中最大,而年与年虽都是三百六十五日这么过,可有的年是风调雨顺,有的年是灾害连连,故古人认为天体对大地也有类似月亮对潮汐影响那般,有着某种规律,年与年也肯定是有区别的,只要破解这个规律就能趋吉避凶。
譬如《黄帝地母经》就是总结甲子内每年的灾害,企图从中破解规律。
动则变。
古人认为日月五星都是会移动的行星,而天空中的星盘那些固定不动的比如北斗七星和北极星都是恒星,既然日月会对地球有影响,其他的行星也一定有影响,现在人们都知道八大行星都围绕着太阳旋转,可古人并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实际上现代大部分人的认知也并不准确,八大行星并不是简单的围绕着太阳的中心旋转,而是围绕着太阳内部的某个并非正中心的点在旋转,质量仅次于太阳的木星更是与太阳在互相旋转,二者的公转轴已经脱离了太阳的内部,在太阳的四万八千千米外。
所以严格来说八大行星和太阳都在互相旋转,只是地球与太阳之间的引力让地球从太空看起来在做椭圆形的运动,而相对于地球来说太阳只是在扭动自己的腰肢做偏心运动。
李平暗道自己请她来是愚化百姓的,可不是让他来帮新罗提升思想和科技的。
忍住了进去打断的冲动,李平想看看这妙因到底是怎么想的,会不会答应金白净。
“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小僧万万不能担任国师,不过小僧的知识可以倾囊相授,大王不必多虑。”
果然,妙因的直性子决定了他不会藏私,为了开寐世人,助世人脱离苦海,他可以倾尽全力。
李平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他历史课本的内容。
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将大唐的先进营造工艺、种子和文化带到了吐蕃,甚至医术,古代先贤几千年不断摸索总结的经验技术,被大唐的皇帝因为面子或者和平,一句话就送给了别人,让吐蕃从松散的部落联盟一跃成为了可以与大唐比肩的强大国家。
还有大唐怛罗斯之战大食国俘获唐朝匠人,使西方距蔡伦改进造纸术后六百五十年才学会造纸工艺。
毕竟那些技术和经验并不是李平的机械,古代的技术有人教就能学会,有人教也能立马就造,古代的炼钢工艺的差别不是技术手法的差别,而是知识的壁垒,了解到了先进的知识,你也能造。
“李相,何故在此发呆?大王就在殿内,需要下臣通报吗?”不知何时朴正爽站在了李平的身后,贴心的问道。
“不急,妙因大师在传授高深佛法,怎可打扰。”李平故作神秘的摆摆手,与朴正爽一同站在外面。
被朴正爽打断使李平未听到殿内的话,等李平再次倾听时里面已经商议完毕,此时金白净正紧握着妙因的手,二人高兴的一同走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