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白净和朴正爽商议完毕后又去了另一间偏殿,妙因已经在此多时。
“妙因尊者,小王刚才有些琐事处理,没怠慢您吧?”
妙因起身行礼道:“阿弥陀佛,大王客气了,如是我闻不骄不躁,小僧又怎么会感觉被怠慢呢?还请坐。”
二人落座后便开始讨论起佛学,二人一对一答,不知不觉已经天黑。
“道家曾说,道生万物,不知尊者有何感想?”
“小僧并无感想,大王认为道生万物,那么道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呢?”
“小王以为,既然道能生万物,应该是有意识的吧?”金白净对道家也是一知半解,用自己有限的知识答道。
“既然是有意识的,那么万物向善,道应该生的都是善物,可这天地间弱肉强食,人们互相攻伐,可见道是无意识的,既然是无意识的死物,又怎么能生出万物呢?”
“世间万物诞生于土水火风,又生形、声、味、触、法,处混沌中而分好坏,当以无上佛法感化世人皈依我佛,若想修得无上法,当知佛、法、僧,小僧虽是毗卢遮那尊者,也只是三身之一的法身罢了,毗卢遮那者大日如来也,便是为了光照万世指引世人。”
“阿弥陀佛,尊者佛法高深,小王拜服。”金白净恭敬的一礼后拉着妙因起身道:“我新罗小国式微,百姓愚昧不堪,若是尊者能在境内宣扬佛法,开寐民智,实乃新罗的荣幸啊。”
“小僧此次东渡便是为了宣扬佛法,普度众生,即便大王您不邀请,小僧依然会去做。”
妙因说话不卑不亢,一袭白衣庄重慈祥,又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妖异之美,令金白净心生好感,拉着妙因便往外赶道:“如此甚好,小王即日便征发民夫为我佛修建庙宇,在此之前还请尊者屈居王宫内为我几位王子开坛讲经。”
“小僧一切听大王吩咐。”
“好好好。”金白净连击三掌高兴道:“眼下已经天黑,还请尊者一起去后宫用膳。”
“那小僧恭敬不如从命了。”
华夏境内
从江阴送走李平后秦锋就率领楼船军的军舰逆江西归,从桃野县龙山码头将物资源源不断的拉往江阴,再由海船送往新罗。
此时江北的朱粲带着他的本部兵马顺着淮河抵达彭城郡后调转路线,北上直扑彭城郡郡治徐州城。
龙山军和江北王李子通的精力都集中在北方,全然不知有一支军队悄悄的绕到了他们身后,就在李子通在徐州城县衙内享用晚餐时,其手下大将陆格急匆匆的从门外闯了进来。
“不好了,大王,有一队人马化妆成商队混进了城中,趁着天黑夺取了城门,一支不知来路的敌军已经占领了南门,眼看要守不住了。”
“什么。”李子通手上的鸡腿啪嗒掉落在地,也不管手上的油脂,李子通立即起身道:“那你还来报个毛?还不快带兵去御敌?”
“守不住了,敌人兵马太多,无边无际,我军只有区区三万不到的人马,在丢失城墙的情况下如何能守得住?”
李子通当初招兵买马四处流窜是因为头上悬着隋庭的利箭,自己不强就会被消灭,现如今被诏安没了性命之忧自然没了进取心,手下的兵马还是当初那么多,只有两万多人。
“你说敌人从何处攻来?”
“南边。”
“快,收拾东西,我们北上投靠窦建德。”
李子通当机立断,若不迅速行动只怕自己再也跑不掉了。
“可要通知龙山军的秦将军?”
陆格突兀的问了一句,身为大将,他觉得还是得知会一声友军为好。
“通知?通知个屁?这南边来的军队还不知是不是他李平的军队,况且咱们都自身难保了逃命要紧。”
一个时辰后李子通就将自己的全部家当收拾完毕并收拢军队,准备北上。
之所以走之前还要指挥军队就是不想他们过早败亡,耽误了自己的逃跑的时机,多年的军旅生涯和紧握权力的感觉早已腐化了当初那个热血的长白山少年。
等李子通逃出十里开外后朱粲已经将徐州完全拿下,那些被俘虏的将士就没这么好运了,身强力壮的被编入军队,弱不禁风的全部都被斩杀充当军粮,而城内的百姓此时才感受到什么是地狱,大街上无处不在的铁锅被架上,活生生的人被切块丢入其中烹煮,一些士兵干脆直接将人串起来架着烤。
这一天,没来得及躲起来的孩童都变得早熟...
长久以来吃人肉的将士早已丧失人性,放着徐州城内的粮食不吃也要先品尝人肉。
“哇哈哈哈,这江南的娘们吃起来就是嫩,可比北边的糙娘们吃起来爽口。”
才一个多时辰,坐在县衙的人从李子通变成了朱粲,大军行军至此就开始派人混入城中,憋到了天黑才进攻,将士们早已经饥渴难耐,眼下攻下城池总算能好好的吃一顿。
刚刚北上抵达徐州并在此处购置房产土地的王老财此时已经肠子都悔青了,朱粲的大军残暴的冲入他的家中,他的四肢被残忍的敲断,家人被当着他的面烹煮,他所有携带的钱被无情的掠夺。
泪水滑落,吐出被兵痞塞入口中的家人肉块是他最后的倔强,之后便感觉一痛永远闭上了眼睛。
龙山军此时在徐州的西北方向济阴郡内,而秦小虎此时正站在黄河边看向对岸,昨天宇文化及的骁果军已经全军渡过黄河北上东郡,窦建德已经派遣使者前来联络,表示愿意合作一同诛杀逆贼。
“怎么样,瓦岗军可有什么异动?”秦小虎并未回头只是看着浑浊的江水问道。
“总管,瓦岗军在得知骁果军渡过黄河已经开始收拢防线,他们并不想趟这趟浑水。”韩卫国将自己得知的情报汇报后说道:“这些天徐州都没有来信,属下有些不安,可否派遣信使前往探查?”
洛阳的李密巴不得宇文化及赶紧西进去和李渊斗个你死我活,好减缓他函谷关战线的压力,但他又不能放宇文化及进洛阳借道让他去关中,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去大兴?万一放进来后反攻自己的城池,两面夹击下自己说不得要败走。
宇文化及更是有苦不能言,他当初就是打着要带大家回关中的旗号才能顺利诛杀杨广,如今若是不兑现诺言军队立马就要哗变,可这么一直乱窜没有一个根据地终归是无根的浮萍,宇文化及已经能感受到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回关中?回个屁。
“不用!”秦小虎并不信任李子通,既然对方不给自己闹什么幺蛾子,就随他去。
消灭宇文化及是他龙山军的任务,否则南方的那些门阀发现李平等人并没有消灭宇文化及的打算,就算不是真心为了杨广和自己家族被诛杀的人报仇,这些人也要借机生事,此时每时每刻都是争分夺秒,精力都浪费在内耗上早晚要被李渊等势力吞并。
同一时间一艘商船趁着夜色悄悄的顺长江经过夷陵郡秭归继续西进,穿过西陵峡、巫峡,抵达了瞿塘峡夔门边的白帝城。
三峡地段河流湍急,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只商船敢在夜色中行船逆江而上。
白帝城乃是一处军事要塞,位于长江与草堂河交汇处,乃是一座直插江心的山峰,与长江北岸相连,据守夔门遏制巴蜀与江汉平原的通道,可谓得天独厚的关隘。
后世三峡大坝建成后水位上涨,白帝城与北岸的通道被淹没成为一座孤岛。
“吴将军,此乃大隋新登基陛下手谕,请过目。”
吴建安眼下只是巴东郡郡城城守,本身职务是本地的折冲府都尉,权力仅仅是农闲时帮朝廷训练士兵,战时听从个个卫所调遣往行军总管处输送兵员,可天下大乱巴蜀之地和朝廷的联系早已被切断,为了自保当地太守也纷纷同意让治下都尉领兵自卫,而他们也不敢真的造反,只是静观天下局势明朗后再投奔。
即便太守不同意也无济于事,折冲府都尉与太守同级并没有领导关系,太守不敢让大军入驻县城防止被夺取县衙获得财政权力后拥兵自重。
吴建安便是被巴东郡太守派往白帝城防守萧铣的一支部队。
“益州之地被逆贼隔断,孤悬西南,却闻有忠勇之士代朕戍疆,朕感痛心,特命使节传此诏书,加封为首忠臣为西南道大使,节制益州全郡,抵御关中李渊狗贼。”
落款处的大印正是陛下玉玺,绝对错不了。
这封诏书并没有点名谁来当这个大使,李平和其他人都不知道巴蜀是谁还在忠于大隋,只能用此方法来加封,反正要想节制整个巴蜀就要亮出这封诏书,亮出来后若不是为首的人冒认其他人也不会认可。
使这个称谓自古有之,就是天使的意思,大使说的话就是天子说的话,比如汉朝的刺史、唐朝的节度使,享有皇帝赋予的相应权力,无需过问朝廷的情况下可以持代表朝廷的符节行使自己的权力,隋朝上一个大使还是东北道大使薛世雄,已经被窦建德咔嚓了。
“臣吴建安领旨。”
吴建安谢恩后不敢耽搁,匆匆安排了使者后就乘船离开了白帝城,他要将这份诏书送到巴东郡太守处,由他们抉择,没办法,他们这些人的粮草还得这些由太守调拨呢。
此时朝廷的官员并没有具体区分文官武官,民部尚书依旧能带兵打仗,御史大夫如是,光禄大夫如是,只需皇帝给他一个杂号将军的头衔并任命为行军总管你就是沙场大将,卸掉这些名头后你也能是一县县令,甚至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