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历三二〇八年十一月一日,大雪
经过与汪琪的接洽,汪家的海船已经停靠在出海口,李平的军队经过河船运送到海边后会转乘海船,经东海北上黄海抵达耽罗国(济州岛),在经过对马海峡抵达朝鲜半岛的东南部,新罗。
龙山校场内李平和一众朝臣拱卫着陛下亲临,此时李平已经穿上了那套大元帅军装,因为帽子的原因头发扎成马尾系在后脑勺。
“诸位将士们,大隋的儿郎们,你们都是朕的勇士,此次东征高句丽定要一雪前耻,为我大隋争光。”
杨倓演讲后校场内稀稀拉拉的传来回应,众人的情绪显然没被调动。
跟随在杨倓身后的那个张御史,见陛下被冷落不由的冷哼一声。
“一群刁民,目无尊卑,身穿奇装异服,简直斯文扫地,哪里有半点我大隋礼制?一个宰相居然公然带头,弃我汉服于不顾。”
李平不想在这个隆重的场合发飙,但这御史的话虽然不大,却格外的有穿透力,不仅点将台的诸人都听见了,台下的将士们也有不少人都听清楚了,此时李平要是不为他们正名那就罔为新军大元帅了。
“汉服?张御史你口中的汉服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右祍束发,是不是形制纹样,是不是尊卑有序?”
“口口声声汉服,你所谓的汉服,不过是阶级掌控下的霸凌,是剥夺百姓的自由,胡人髡(kūn)发是为了去除虱子,而你们却要求百姓将头发束起,全然不管他们是否瘙痒,有些百姓惯用左手你们却让他们右祍,百姓也爱美也想穿华丽的衣裳,你们却禁锢他们的思想,剥夺他们的劳动所得。”
“你口中的汉服怕是自己穿着华丽的衣裳并强行赋予它不知所谓的意义,然后禁锢百姓,让他们穿着粗布麻衣给你们当牛做马吧?”
李平字字珠玑,铿锵有力,每说一句都向张御史迈进一步,将他逼入墙角后李平高呼道。
“我李平乃是汉人,我穿的衣服就是汉服,不论形制。”
吼!吼!吼!
李平的话语回荡在整个校场,每一名士兵都听到了李平的呐喊。
说得对,穿什么是将士百姓的自由,只有义务没有权力就是耍流氓,新军的服饰就是方便就是帅,这些迂腐的大臣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见将士的斗志被点燃,李平抽出刘通的佩剑,这是最新打造的指挥佩剑,用龙山最顶尖的技术锻造而成,剑身用两种性能的钢铁经过千锤百炼反复折叠锻打,再用黄矾(酸洗)洗出花纹,整体造型修长优美,简洁而大气。
当~~!
轻击剑身便传出一道清脆的龙吟,随后李平猛然一正剑筋指向张御史,吓的他一个趔趄退倒在地,裆间似乎有隐隐热气升腾。
李平自然不会杀他,用他祭旗简直是对新军的侮辱,收回宝剑后李平持剑在点将台上随风舞动,天空中隐约有点点雨滴,在剑锋的披靡下被一分为二。
伴随着激昂的鼓点李平辗转腾挪,上下飞舞,又时而剑随心动连绵不绝,内行一眼就能看出李平的剑法只是用来表演的舞剑,而非用来搏杀的技能,这是李平和刘通学习了半个月才掌握的技艺,为的就是今日在众人面前剑舞一番,以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最后在一声暴喝下李平负剑而立,鼓声戛然而止,深深朝台下的将士们一鞠躬后将剑抛向刘通,后者微微抬手便接住了宝剑,随后眼神一凛一个蓄力又将剑奋力的掷向李平。
李平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暗道我命休矣,没想到刘通这个浓眉大耳的也叛变了革命。
千钧一发时,李平只感觉剑锋从眼前缓慢划过,与此同时一声火枪的激发声传来,随后只听叮的一声子弹击中宝剑将其击偏,重重的砸向李平的铠甲。
在刘通将宝剑丢向李平之后便已经蓄力冲向了李平,一个飞扑将李平扑倒在地并护在身下。
“有刺客,快抓住刺客。”
站在刘通边上的秦锋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分明是有人想用火枪刺杀李平或者陛下。
得到秦锋的命令后校场内一阵骚动,不一会那个激发枪支的人便被捆绑在地押送到校场上。
李平推开刘通后整张脸都变得阴沉可怖,自己最信任的新军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他们的主帅。
拾起被击落的宝剑李平抵在那人的喉咙上怒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哼,没有人指使我,我就是不服你,当初你不过是普通的流民,说什么欧冶子的传人糊弄鬼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山下前门村的村民,若不是我叔张三和诸位乡亲的帮衬,你李平能有今天?我叔那么可怜三十好几了都没娶上媳妇,亏得我叔侄两还死心塌地的给你卖命,只怪我没一枪打死你,我呸!”
听闻这人的指责,李平愤怒的脸布满血丝,双眼变的通红,他真想一剑将面前的人刺死,整个人的大脑已经被怒火占领。
啊啊啊啊!
怒吼一声后李平重重的劈了下去,一时间校场内鸦雀无声,时间仿佛静止一般,一丝丝头发随风飘落。
“押下去。”
李平终究还是没下得了手,这些人说到底还是帮助过李平的,在李平起步阶段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即便要处死也要依法处决。
背过身后李平朝杨倓等人面无表情道:“今日让陛下受惊了,还请陛下和诸位大臣先行离开,臣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便强令侍卫将他们带离此处,李平闭上眼深呼吸,良久后锰的举起反持的长剑。
......
“我李平一向一视同仁,没有什么心腹嫡系和外人的区别,用人看的是胆识、忠诚、谋略、人品,而不是谁谁谁是我李平的嫡系,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之中若是觉得我李平亏欠了你们什么尽管提出来,若是不想在我手下任职也大可离去,我李平绝不阻拦。”
言毕后李平松开手指,长剑坠落直直的插在点将台上,嗡嗡的发出悲鸣。
李平的话语让场下的将士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身处人群中的一团二营一连三排五班的普通士兵骂革弼本来被通知今天会有他的升职加冕仪式,此时已经穿戴好团长的军服在台下等待李平的召见,没想到会遭遇此等事情。
当初李平去钢铁厂开员工大会时亲自任命他为二线线长,从那刻起骂革弼就决定誓死追随李平,毅然辞去了钢铁厂的职务加入了火枪队,要为李平出生入死,将热血挥洒在战场上而不是毡台上。
经过考虑后骂革弼不顾周围人的沉默上前大喊道:“大元帅,虽然龙山寨不在了,但龙山精神永存,是您让我们这些泥腿子感受到了做人的滋味,让我们这些流离失所被欺压的百姓体会到了尊严和平等,让我们的家人安居乐业,属下早已将自己的生家性命置之度外,能为龙山寨而死,我骂革弼绝不后悔。”
“我等皆是发自内心为龙山寨而战。”
“大元帅,你不要这样子,我们不能没有你,不要丢下我们。”
“是啊,我们不想离开您,我们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一时间整个校场的将士都跪倒在地,一些人说着眼泪不自觉的就流淌下来。
“大元帅每每战斗都身先士卒,只有您把我们当人看,千万不要因为个别畜生抛弃我们。”
伫立在李平身后的刘通举起手将李平还高举的手掌抓住,用力拉下来后紧握着朝李平深深点头道:“是啊,主公,千万不要灰心,还有我保护你呢。”
李平侧过头看了眼关切的刘通,又看了看紧张的秦锋,最后看向校场内的芸芸众生,那些刚才还昂首挺胸的七尺男儿。
“起来吧!”李平声音带着颤抖,隐隐有一丝哭腔,可跪地的将士们并没有理会,依旧跪地不起。
“怎么,大元帅的命令都不听了?”
听到李平的话后,骂革弼等比较精明的人猛然抬头,泪眼婆娑的脸庞忽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是,大元帅。”
令行禁止,在各团团长的号令下,跪地的将士如潮水般猛然站直,布满泪水的脸上已无颓色,只剩刚毅。
泪珠在脸庞上滑动让人难受,但没有命令无人敢擦拭。
“我再说一遍,龙山寨已经是历史了,但龙山精神永存,你们的幸福,百姓的安康,社会的平等,是靠你们自己的双手争取来的,我李平何德何能?靠我李平能给你们这些吗?”
“绝不可能!”
“自由平等就在眼前,只要你们敢伸手就能获得,怕就怕你们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杀杀杀!
返回龙池台的杨倓等人在登上阶梯顶端后忽然身后传来整天的呐喊,携带者所向披靡的杀气,震的他们差点一个没站稳从楼梯上滚下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校场,原本幸灾乐祸心中还盘算着是否能收买一些人为自己所用的人,被校场内的景象震惊的无法言语。
此时的校场仿佛一个整体,一条盘踞的巨龙,随时飞腾。
授勋加冕仪式如期举行,李平将骂革弼叫上点将台后亲自捧过勋章和制服递交给对方,然后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骂革弼荣升八团团长,他的霰弹方式改变了燧发枪的战斗方式,提高了命中率和威力,此举足以载入史册。”
演讲完毕李平朝骂革弼郑重一礼,对方也回之军礼,然后李平紧握着骂革弼的右手,一切都在不言中。
战前动员完毕后,秦锋来到李平的身后悄悄道:“查出来了,那人叫张宝,是原火药车间主任张三的侄子,因为叔叔被收监而心怀怨恨,联合火药仓库的人员弄到了火药,准备今天当众枪杀您。”
“那火药看守是谁?”
李平隐隐觉得这件事绝不是突发事件,而是蓄谋依旧的谋杀。
“火药看守叫刘腾飞,是刘强的儿子,就是被查封的瓷器店铺老板。”
“他们怎么处理?依属下看,不如一锅端了,这种忘恩负义的鼠辈不值得同情。”
“算了,祸不及家人,刺杀着按律法当众处决,其他人关押收监,让他们去矿山劳改。”
李平还是觉得应该依法办事,不能开乱用私刑的头,否则底下人都有样学样。
“不可啊,主公,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以后还会冒出无数个张宝为他的亲人报仇。”刘通急道。
李平深深看了眼刘通,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刘哥,若是能选,当初去你们刘府的你愿意选我还是杜伏威?我并非以德报怨之人,如今贼首已经伏诛,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我若是乱杀无辜,与那杜伏威又有何异?”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身为掌权者有时需要包容别人的短视,容忍异议者的存在,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若是没有人反对我李平,说明我的身边已经全都是奸佞之人,而我也一定是个独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