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距离江都只有区区五十里地,不过一日行程,因其县治四面环水如海上之丘陵而得名,曾与兰陵、广陵(江都扬州)、金陵(南京)并称四陵,如今李子通便盘踞其中。
其南接长江,东临大海,北上可直达山东半岛,地势平坦多为沼泽湿地又水网密布,几乎无险可守,正因其特性骑兵难以前进使得朝廷想要攻打李子通就必须用步兵推进,而李子通则可以逸待劳据城而守。
李子通此人未发迹前曾以打渔为生,其人乐善好施广交好友,又因其生性爱打抱不平在邻里间颇有名气。
隋末起义在长白山打响后李子通为其义举所感当即揭竿而起前往投奔,投奔义军期间李子通惩奸除恶为民请命,一时风头盖过义军首领,又因反感义军滥杀无辜与强盗无异后带领部下南下投奔杜伏威,谁知那杜伏威更加残暴。
在朝廷兵马来攻时杜伏威假意让李子通迎敌却想在其与朝廷交战时借朝廷之手灭掉李子通好吞并其兵马,李子通战败后便逃亡海陵重新招兵买马,不到一年时间便募得将士两万有余,至此两家便不死不休。
用李子通的话来说李平与其五百年前本是一家,而李平也在艰难时期受过李子通的恩惠,如果当时李子通不是带着财宝来结交而是率领大军乘胜而击,李平的势力如今是否还在也说不定,所以此次李平不打算将对方赶尽杀绝,若是能招降便是最好不过。
海陵县衙内...
李子通坐在上位面色阴沉,堂下依次坐着左仆射乐博通,太常卿殷芊,大将陆格,内书侍郎李百药等人,众人一言不发。
环视堂下众人一眼后李子通敲了敲案板沉声道:“如今隋军在即,众位爱卿有何良策?”
见众人依旧一言不发李子通面色冷峻,开口道:“殷爱卿,你说。”
殷芊被点名时浑身一颤,随后急忙起身道:“大王,臣以为如今之计...如今之计。”
“说!”
李子通见对方吞吞吐吐,顿时怒喝。
“是,大王,如今交战在即,臣以为只需以逸待劳再行定夺。”殷芊说罢便低着头。
见对方憋了半天说了个屁话李子通心中更加恼怒,但依旧保持克制,轻声道:“此言也不无道理,爱卿先退下吧。”
随后再次环顾众人,见大家都不准备发言便准备宣布散会。
“主公,属下有一言。”
此时一文士打扮的人站出来拱手道。
此人名叫毛文深,乃是李子通众多谋士之一,其见众人都一言不发,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便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
“哦?毛先生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见有人献策,李子通心下大喜,急忙站起身来,说话间也亲切起来。
“是,主公,属下观海陵与江都江阳城相距不过五十里,前番探子来报那李平所率龙山军已经在江都大营集结,而那李平不过山野痞夫,去岁主公还曾友谊交好曾派使者前去...”
李子通见对方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不禁皱起了眉头,却也没打断对方。
“而如今李平不过新晋归附隋朝,想必朝廷此刻也不完全信任李平,且朝中各势力也不可能坐看其做大,咱们只需给个契机,便能坐山观虎斗,届时以楚王之威名,一举攻破江都也未尝不可!”
毛文深分析完便一直捋着下巴上的山羊须不再言语,只等李子通消化完自己的方略后拍板。
李子通思索一番后觉得此计可行,大不了到时往芦苇荡里一钻,再次来过罢了,于是道:“毛先生可有详细策略,快快说来。”
见李子通同意自己的方略,毛文深当即上前来到舆图边说道:“主公请看,海陵依靠长江,与江都距离不过区区五十里地,我军只需在正面固守不出等龙山军进攻时派一支部队顺江而上,趁着夜色打着龙山军的旗号攻打江都,到时隋庭一定会以为龙山军临阵倒戈,这龙山军多次以少胜多若是隋庭认为李平此刻倒戈,必然方寸大乱间派骁果军镇压。”
“可若是隋庭不上当又如何?”李子通看着舆图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主公,隋庭必然上钩,即便杨广老儿怕死不敢派兵攻打,那些关陇勋贵也绝不可能放过如此良机,如今杨广欲迁都江南关拢的勋贵们失势是迟早的事,这李平又是江南人,此刻他们比我们还要急。”
随着毛文深的剖析李子通的双眼愈发明亮,等其说完后顿时大笑。
“此计妙哉,毛先生果然是我大楚的栋梁之材,如此这件事便交给毛先生来办。”
“属下遵旨。”毛文深内心亦是欣喜不已。
“如此甚好,众人听令,本王命陆格为灭隋总管,率五千精兵奇袭江都,毛文深为隋军军师,具体谋划皆听毛先生指挥。”
“至于海陵,本王亲自领军,退朝。”
散朝后李子通叫来李百药,命其为特使前往李平大营游说,顺便拖延对方好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部署。
此时江都龙山大营内,也在商讨着对策...
李平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舆图后抬头看向关胜。
“关将军此番可有收获?”
关胜立即拱手道:“启禀总管,末将于昨日已经将海陵周围形式探查了一遍,敌军人数两万余,目前反贼大部盘踞于海陵城,有小部分别于高邮宁海驻扎,互为犄角,且此地沼泽丛生,芦苇密布,骑兵很难通行。”
“那你认为此次应当如何部署。”李平盯着舆图问道。
“末将以为,若想根除李子通部,当派出三路兵马分别攻打高邮、海陵与宁海,迫使其无法支援断其退路,可一举歼灭。”
关胜想也不想的就答道,这些问题他早在前线探查时已经想到了对策,此时不过是将心中所想叙述出来。
“李子通本人在哪?”
李平并没有回应关胜的想法,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启禀总管,李子通此时正坐镇于海陵县城内。”
见关胜回答李平陷入思考之中,按其记忆中隋唐英雄传的记忆,当唐王李渊造反后不久隋炀帝便会被宇文化及谋反杀死,随后便会率领关拢本部北上回老家,自己必须趁此机会尽可能多的占领更多的领土。
“毗陵郡、吴郡、会稽郡、余杭郡,拿下此四郡便可彻底堵住林士弘与萧铣的出路,只要彻底守住长江与黄山南麓的关隘,林士弘便只能南下广东,而萧铣,则只能北上关中,宇文化及等关拢勋贵更不足为虑,等他们谋反后必然会急着北上回家,定然会与瓦岗寨遭遇,自己的北方门户也暂时无虑。”
“只是...如何拿下这四郡...”
李平死死的盯着海陵,大脑在飞快的运转,心中也不住吐槽自己都没个智囊,看了眼关胜后李平又在心中摇了摇头,此人是朝廷之人,断然不可与其商量。
“如此便先按关将军的计策形式,兵分三路,明日大军出征,你们先下去吧。”
等众人走后李平瘫坐在主位上,不住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中愈发对人才渴望起来。
当天夜里,一文士打扮的使者带领一众仆从抵达江都大营,经过一些列搜查并将仆从扣留后其终于见到了李平。
“大寨主一年不见愈发的神采飞扬啦,不知还记得在下否?”
李百药说罢便是微微一拜,决口不提李平的总管身份,而是用大寨主的字眼来套近乎。
“我又怎么会忘了李先生?当初若不是李先生雪中送炭,我龙山寨也不可能发展的如此迅速。”
见是熟人李平当即起身,见礼后迎其上座,并叫人沏茶。
主客落座后李平笑吟吟的说道:“不知李先生此次前来所谓何事,要知道咱们虽然是故交可如今却是敌人,我李平可是分得清是非的。”
见李平刚才还热情此刻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李百药也断了继续客套的念头,摆正了身姿说道。
“在下此次前来,一是充当楚王的说客,游说大寨主放弃攻打海陵...”见李平要插话李百药当即摆摆手继续说道:“在下也知大寨主绝不可能同意此次结盟,所以在下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哦?此话怎讲?”李平拿起茶杯亲抿了一口眼神却始终看着李百药。
“大寨主曾以一寨之力抵挡朝廷与杜伏威两路兵马,又组建新军攻克杜贼老巢,在得知大寨主不日便将攻打海陵时也曾谏言楚王北上与瓦岗寨结盟以积攒力量,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在下认为如今各地皆反朝廷已无兵可用,某可断言大隋不日则亡,而以李寨主之雄心自然不会屈居一个总管之职。”
李百药没说一个字都死死的盯着李平,与李平双目对视也丝毫不退却,只想在其眼神中观察出其想法。
即便李平眼神只是微微一动,在昏暗的黑夜中却依旧被李百药捕捉。
此时李平心中早已如同惊涛骇浪,他身为后世之人得知隋朝即将灭亡不足为奇,可如今天下之人皆反不过是博一场富贵,更是只为效仿他人,大部分人则觉得隋朝断然不可能灭亡,这不过是刚建国三十七年的新兴王朝,而李百药居然能看破天下局势,实在让李平震撼。
见李平没有说话李百药继续说道:“李将军若是甘愿为朝廷卖命,自然可将楚王诛灭,可若是为天下黎民,楚王万万不可杀。”
“嗯?此话怎讲?”李平急忙探首问道,同时心中不断揣摩对方的用意。
“瓦岗寨对东都步步紧逼,杨广则派河北与江南劲卒平叛,如今江都仅剩骁果军一只可用兵马,而众所周知骁果军皆是北方人,早已思念故土,此次中原平叛胜一切安好,隋朝还能苟活几年,败则隋朝必亡,一旦战败的消息传入江都杨广必然会选择南迁首都,那些思念故土的将士必然会完全倒向宇文化及,关拢勋贵为了自己的田产财富不落入义军之手,定会除掉杨广选择北上。”
“李先生所言有理,可这和我有何干系?”李平摸着下巴回道。
李子通见铺垫已经说完,而李平也没有反对,足以见得对方不是酒囊饭袋,可以与之一言,便起身道。
“瓦岗寨之流,聚众百万,开黎阳二仓深受中原百姓拥护,在下可断言,此次中原战役朝廷必败,而朝廷败则杨广死,杨广死则天下无主!”
李百药越说越激动,最后则面红耳赤的高举双手道:“届时,隋朝先帝的局面将会再次重现,太原李渊、中原瓦岗寨以及宇文化及之流必定会挟持杨广子嗣,拥立傀儡,以图天下。”
最后一个字落下,李百药顿时恢复正常,轻抚了下胸口后便坐下喝茶,静待李平消化。
“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平不自觉的蹦出了这几个字,三国演义倒是没少看,而李百药后面的话李平则是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只想利用朝廷然后壮大自己的势力,最后徐徐图之,从来没想过还能这么干。
“正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知大寨主是想做曹操还是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