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朵大朵的铅灰色积雨云朝着轩辕王都飘过来,昏沉沉的天空映着地面上的一片红黑的狼藉,越发阴暗的让人绝望。自那炙热刺目的光球向北极圈内飞了进去以后,大元帅洪江从天上重重的摔落下来,是神农军所有的将士们有目共睹。三十万的神农大军,大半被化为齑粉,轩辕阿衍真是挑了个好地方放绝招。
轩辕的传令兵骑着灵兽在空中掠过:“轩辕阿衍已经杀了洪江和赤宸!!陛下下旨!!善待主动投降的神农将士!!”神农军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片刻以后,有人解甲投降:为了一场已成败局的战争继续拼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也有负隅顽抗者,边打边退,却退无可退,在无边的暴雨中逐渐成被围杀之势,最终杀的被杀,俘的被俘。
兵败如山倒,大元帅洪江战死噩耗传至王都。皇后第一时间秘密计划将自己尚在襁褓的一对亲生儿女:王子神农丰隆和王姬神农馨悦送往赤水族。但是在交接时被细作撞见。情急之下,皇后将自己怀抱的神农丰隆打晕,从裹被中掏出来,脱掉衣服,藏在树丛中。然后大刺刺的露出一角小王子的衣料,抱着一个空空的裹被。贴身侍女抱着露出小脸,咿咿呀呀的神农馨悦,二人装作散步的样子,一路闲聊,在细作藏身的假山旁逗弄神农馨悦。好不容易等她二人走了,细作从假山后面出来,将她二人刚才待过的御花园一角细细搜看一遍,却什么也没发现。
皇后是赤水族长的女儿,她给父亲写密诏,下令神农丰隆更名为赤水丰隆,改认外爷为爷爷,认舅舅为父亲,成了赤水族的嫡孙,又将神农丰隆从王族家谱上除名。多亏了皇后当日的机敏,才为神农王室留下这一点血脉。随后,皇帝陛下战死。神农王族的男子,上至千岁老人,下至刚出生的襁褓婴儿,全部被斩杀。为了牵制赤水丰隆,皇后赤水氏,和赤水丰隆的孪生妹妹——王姬神农馨悦,被传召到轩辕王都定居。
轩辕国的风俗习惯与我神农区别甚大,向来是民风彪悍,不懂礼节。这一点,神农国百姓早有耳闻。自轩辕城一战兵败后,神农国更有谣言传说,轩辕军有生啖人肉的风俗。一时间神农国人人自危。更有不少刚烈女子为了城破时不受侮辱,身缠白布投水自尽。这其中就有琳琅和我的两个幼女。
再次睁开眼睛,我愣愣的看着四周晶莹剔透的冰块墙壁,冰块屋顶和身上盖着的白色兽皮。我还活着。
一小块冰墙“呼隆隆”打开,外面是一片白皑皑的雪原,白雪反射着阳光,照亮了这个略显的有些发蓝色的小屋。一个少年穿着一身整洁肃穆的白色衣裙,灰色的长发打理的一丝不乱,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站在我的面前。
“你醒了。”
他在我背后垫了一些被褥,半扶半抱,想让我坐起来。他轻柔的动作,牵动着身上的伤口锥心的疼痛。我默不作声,任由他摆布。
调羹中温热的汤药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一滴滴把盖在我身上的兽皮染成褐色。我紧咬牙关,一点也没喝进去。少年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我疲倦的闭上双眼。
半晌,那一小块冰墙“呼隆隆”打开,他出去了。
不一会儿,冰墙再次打开,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摇摇晃晃,一瘸一拐的进来了几个人,沉默的伫立在我的床前,谁也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厚厚的绷带上到处是血迹。我一动不动。
最终,我还是不忍心的睁开眼睛,艰难的转头看过去,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是:骠骑将军金天翊、征西将军金天翔、安国将军离戎宇龙。军中的将领统共有三十二位,如今就只剩下三个了吗。我心中一声长叹,泪水沾湿了眼角。
“拿药来,我要吃饭!”
三声哽咽的“大元帅!”参差不齐,悲喜交加。他们不约而同的单膝跪拜在我的床前。
几个月后——
“神农国内现在形势一片混乱,有叛国者向轩辕输送情报,导致陛下亲征时被设计战死。谁敌谁友目前根本分不清楚,所以要想活,神农是回不去了。那高辛皇帝杀兄弑父,轩辕势弱时,与之结盟却拒绝出兵相助,是个背信弃义的人,所以高辛国也不可靠。”
冰屋内三位将军拉着刚刚可以下床走路的我,围坐在石桌前迫不及待的说道。
那少年正盘腿坐在不远处的床边,挺着笔直的腰杆,闭目养神。
“整个大荒就只剩下最东边…那里依山靠海,有山脉绵延千余里,大山地势复杂,鲜有人烟。轩辕和高辛都没有那里山脉的完整地图,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金天翊分析道,金天翔在一旁点头。
“我们只有四个人,谈什么宏图伟略。”我苦笑。
“轩辕军俘虏了三万神农兵将。因为人数太多,专门建了战俘集中营,白天押解了去做苦力,就在轩辕城外。我对那里很熟悉,可以去劫营。人数嘛,就我自己就行了。”那少年忽然说道。
我惊奇的看着他。
“以如今的情况看,我们的辎重粮草和军营驻地已经尽数归轩辕所有。解救出来的战俘没有盔甲兵器,和战马。现在又是在轩辕国腹地,三万将士如果聚众,会被轩辕的铁骑当成靶子追着打。”
离戎宇龙不慌不忙的接着说:
“因为当日战场上的光球攻击范围太大,摧毁了很多庄田村镇,因此流离失所的百姓在荒野成片聚集。不如乔装打扮,部队化整为零,扮成战争流民。可以减少战斗牺牲,也可使士兵稍作休息。轩辕国为了稳定民心,下令善待流民,允许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到没有受到战火波及的城镇居住,官道沿途设有义粥铺和义诊馆。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我默默的听着。
“好在我们百年来一直驻扎在轩辕国内,士兵对轩辕的方言和风俗非常熟悉,两国人的长相也很相似。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气候渐暖。只要稍微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中就不容易被发现。”离戎宇龙在地图上划出几个区域,用缺了两根手指的手,点了五个地方:“从这里,这里入山,在山中小路撤离,士兵们大多都娴熟于狩猎,山中有野物可以果腹。一部分人从这里,这里和这里出现,走官道,这样就有八成的把握可以隐匿住踪迹了。”
“我已经暗中联系了赤水族,告诉他们大元帅还活着的消息。赤水族长同意在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最近的,这一段的河流沿岸接收神农士兵,送去入海口换乘海船,从海上分批次将我们送去十万大山,以后再徐徐图之!”金天翔指着地图的另一角上蜿蜒的河流看着我说。
“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