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四年,十一月廿十。
寒风萧瑟,一行太监停在冷宫前。
冷宫位置自然偏僻,就连宫门也被吹了开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和着寒风发出诡异的低吟。
“进去啊,还愣着作甚!”公公夹着嗓子,翘着兰花指推向顾潇潇骂道:“不想干活是想挨板子了吗!!”
被他一推,顾潇潇已扑腾磕在了景和宫前。
疼痛让顾潇潇轻轻蹙起眉,微微抿唇。
玄色的衣服布料沾了一地的灰,顾潇潇没理会。
她连忙起身面向公公,弓腰冲他讪笑着,“公公哪里话,奴才这就进去。”
喉头溢出一声阴阳怪气的哼,公公对着那块沾满蜘蛛丝、灰扑扑的牌匾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若不是受了七皇子的意,他才不会派人来伺候这个不受宠的皇子!
白费心思功夫还沾了晦气!
顾潇潇松了口气,走了进去关上宫门。
转身一看,红墙绿瓦,皆是褪色一般黯淡无光。
墙面掉漆,就连正面走的大道也长了杂草,显然是好久没人打理。
昔日宫妃,竟最后是落得这般下场吗……
顾潇潇走进里屋,被灰尘呛得咳嗽几声。
嗯?
没人?
不在这屋么?
顾潇潇又走进另外的屋子。
……
“谁……?”
是谁?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地上倒着的小男孩微微动了动手,涣散的眼神盯着门口。
他七八岁模样,穿着薄薄一层藏青色粗布,因为冷而蜷缩起来,浑身发颤。
冷白的皮肤毫无血色,因为饥饿透着淡淡青色,嘴唇苍白干燥,起了皮。
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萧寒冕不禁心生几分期望。
上次进食是在三日前,是他偷来的馒头,本来今天想再出去一趟找点吃的,可他的身体却不知道怎么了提不起力气。
他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昏昏沉沉的,无法动弹。
他是不是……要死了?
母妃……那么痛苦才生下了他,他也要如母妃一般死在冷宫之中么……
不!
萧寒冕眼珠左右转动着,手在地上磨磨蹭蹭。
眸光瞥见掉落在角落落了灰的杯子,他抓了过来砸在木门上。
杯子触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玻璃飞溅。
顾潇潇正走到这处,听到动静大步走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
那张和成人版萧寒冕如出一辙的小脸沾着灰,他气息微弱。
天启皇帝自登基起,娶妻纳妃,夜夜笙歌,不顾朝堂不顾百姓,沉迷女色。
萧寒冕,天启的十皇子。
他自小活在冷宫,因为他的母亲徐妃出身低微,同皇帝一夜情之后便失了宠。
后宫佳丽三千,徐妃又是有几分姿色才被皇上宠幸,封为才人,可皇帝哪是个长情之人,转头就忘了她。
所幸,他的母亲怀了他,被封为徐妃,但皇帝来看她的次数依旧很少,只是派人赐了些东西。
然而徐妃体弱,为了生下他费尽千辛万苦,诞下他后就染病在身。
恰好皇帝身旁爱妃提起徐妃病弱,不如从寝宫出来去别处住,免得传染了别人。
色心上头的皇帝干脆直接让徐妃去了冷宫,连带着萧寒冕也去了。
彻底失宠的妃子在后宫生活可想而知,冷宫又是地处偏僻,环境差,底下的人也瞧不起她出身低微,皆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徐妃在不久便撒手人寰。
那年他五岁。
徐妃去世那日,萧寒冕让宫女去请太医,宫女知道这是对失宠的母子,懒得理会。
萧寒冕气急,但心系母亲,亲自跑了趟太医院。
一来二去,徐妃早就断了气。
事后,他跑去找了皇帝质问为何对他们母子不理不睬,皇帝看着自己这个五岁的娃娃才想起有徐妃这么一个人。
身旁的贵妃娇嗔着,缩在皇帝的怀里蹭来蹭去,皇帝被女人勾了去心神,派人打发他走。
萧寒冕硬是不走,被打了十板子后被架回冷宫关着。
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就这么独自在冷宫过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