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老管家余忠恭敬的等候在门口,台阶下,家丁和美婢整齐的站成两排,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老爷来训示。
他们紧张的仰着头看着从门内走出的跛脚老爷,开门关门的空隙,他们眼尖的看见卧室里诡异的场景,心里面就甭管咋想吧,觉得老爷是神人也好,是披着人皮的邪诡玩意儿也罢,总之,脸上全都一丝不苟的爬满了敬畏的表情。
嗯,
畏惧远远大于敬的那种敬畏!
“咳咳——”方正清清嗓子,眼神平静的扫视过下面,淡淡道:“今天府里发生了点事情,你们也都看见了,过程虽然有些诡异复杂,造成的损失是死了4名家丁,好在,当即就又补了四名家丁,而且身形体态样貌,都与你们之前熟悉的一模一样,所以,结果上看……”
方正停顿了一下,幽幽道:“等于啥也没发生!”
一众家丁,美婢张大嘴巴:“.……”
从逻辑上来分析,他们必须承认老爷解释的贼有道理,但心底里,他们却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老管家第1个回过神,咽了口唾沫:“老爷说的对。”
一众家丁,美婢如梦初醒,争先恐后道:“没错,老爷说的对,今天就是啥也没发生。”
“很好,记住你们现在说的话,我希望你们出了门,在外面也管住自己的嘴巴。”方正笑眯眯的说着,但话里吐出的每个字落在众人眼里,都好似冰碴子般阴冷,“我以前也不太管府里的事情,所以你们以前怎么做的,或者做过些什么,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概不追究,我话里的意思你们都听得懂吧~”
鸦雀无声,几个家丁脸色发白,张张嘴又咬牙合拢。
方正扫量而过,那几个脸色发白眼神躲闪的面孔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面无表情继续道:“但从今天起,你们既然在我方宅里做事过活,老爷我就希望你们生是方宅的人,死也是方宅的诡——!!”
最后一个“诡”字拖了个长音,听着的人全都感觉到后心发凉,当然,他们听不出来方正口中的“诡”的深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感觉到令自己不寒而栗的警告。
压抑沉默了足足两秒,方正才忽地露齿一笑:“不要害怕,以上都只是老爷对你们的美好愿景而已,老爷怎么可能会蛮不讲理的把你们的生死与方宅绑定在一起呢,对吧~老爷怎么可能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呢?”
沉默是今晚的方宅:“.……”
他们真的没感受到这愿景究竟美好在哪里,难道不全是瘆得慌吗,至于方老爷究竟是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他们真的不知道啊,他们看着方老爷那一口洁白森森的牙齿,是真的一个字也不敢想,一个字也不敢说呐。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该不会真的觉得老爷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吧~”方正瞥了一眼老管家,补充道,“这样,谁不相信的,现在可以站出来,老爷保证你们可以安全的离开,并让余管家把你们寄存在府里的卖身契或者工契都还给你们。”
一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方正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再看向在一旁阴个老脸的老管家,心里都在直突突,脑子但凡还有一丁点的智商儿存余,都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列。
方正等了半分钟,拍拍手笑道:“既然没人走,以后就都是我方府的人了,老爷也不能让你们吃亏,从本月起,每个人的月钱都涨5倍。”
底下众人小声惊呼,方老爷的可怕令他们胆寒,可方老爷的大方也属实令他们震撼。
老管家心头也震动三分,但面上还算平静,他知晓主家视金银如粪土,遂即大声吼道:“还不赶紧感谢老爷的慷慨!”
“谢老爷慷慨!”乱糟糟的声音说道,冲淡了刚才凝重的气氛。
方正满意的点点头:“以前你们怎么样,我不管,但以后有一条所有人都必须做到——管住眼睛,不该看的不看;管住耳朵,不该听的不听;管住嘴巴,不该说的不说,懂了吗?”
激动中带着惶然,众家丁齐声点头,四个美婢也娇滴滴道:“懂了,老爷!”
…….
当夜。
月朗星稀。
一个家丁悄悄推开房门,左看右看确认没人,然后咬了下牙,急匆匆冲出去,贴着院墙根搬开块石头,从底下的狗洞钻了出去。
同一时间。
古苍武馆,客厅有袅袅茶香飘出来,馆主师傅王荒葛束手垂立,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冷硬面容,此刻硬是挤出了一道道褶子,笑容里全是谄媚与恭维。
“古仓寺俗家弟子恭迎两位师兄的到来,两位师兄的到来属实让鄙馆蓬荜生辉。”王荒葛看向主座的眼神里充满敬畏,敬畏里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嫉妒。
他也没料到这回来武馆的两位师兄里,竟有一位是他曾经的熟人,算是在他年少时一同拜入古苍寺的俗家弟子。
当时,那人在俗家弟子里还得称自己一声师兄,但没过多久,那人便展露出非凡的武道天赋,被寺内看中,收入门墙,而自己却因天资平平,没过两年便被发配下山,在这乡镇里开了间武馆,便浑浑噩噩混到了今日。
虽说开了间武馆,招些弟子传授武功,更因为自己的苦心经营,他一直未断了与古苍寺的香火情,更是处心积虑的发展成了古仓寺的外围耳目势力,也算活得有滋有味,但今日猝不及防的与曾经的故人师弟重逢,看着对方光秃秃点满戒疤的脑袋,针织细密的三色袈裟法袍,以及那对已然完全不认得自己的古井不波的眸子,王荒葛的心里可谓是打翻了酱料瓶一般五味杂陈。
他真的好羡慕那一毛不拔的光头啊,更羡慕那七点戒疤和三色袈裟法袍,王荒葛恨不得把自己脑袋上的茂密头发全拔掉,嘴里则嘀咕着哀叹了口气:“一转眼都20年了呐~”
“王师弟在说什么?”衍空眼皮耷拉,平静的注视着王荒葛,他依稀觉得面前之人有些眼熟,但却懒得多想。
“没什么,师弟走了一下神,两位师兄勿怪。”王荒葛压下心头那点儿无谓的情绪,连忙低下头。
道悟微皱了下眉:“好了,闲话少说,王师弟向室内飞鸽传信所述之事,可确定当真?”
王荒葛连忙答道:“字字属实,绝无虚掩,那人名为方正,是个跛子,两个月前初来此地,便豪掷千金够宅置地,平日里花销更是挥金如土,更向镇子里的每家武馆都许诺重金求购秘籍,师弟我已经暗中探查清楚,这跛子身藏巨富却满手血腥,想必都是些不义之财,不若把把他的钱都抢去给寺里…..”
道悟冷声打断王荒葛的荒诞言语,他纠正道:“不是抢,分明是我古苍寺慈悲为怀,要救他出水火,我且问你,他当真满手沾满血腥?”
“是,我武馆里诸多弟子皆被其所杀,至今尸骨无存。”王荒葛狠狞声道。
“可见是个堕入魔道之人啊,想必他必定每日被厄念缠身,命不久矣,唯有散尽家财皈依我门,才可获救。”道悟面色悲悯的抿了口茶,幽幽道,“师弟以为如何?”
王荒葛嘴角抽搐两下:“是极,就怕那跛子不愿意?!”
道悟放下茶杯,对王荒葛的愚钝有些不耐,他冷冷道:“我料定他与我佛有缘,如果他冥顽不灵,衍空师弟自会令其皈依向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