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贩也不感兴趣,哦了声,道:“好吧,我要赶回家了,豆腐还有一小块没卖完,就送给你啦,够你吃一顿了。”说着时,掀开了平板车上的豆腐,果然还有一小块,约二斤多重,便用油纸包裹了,送给了阿云,道:“还热乎着呢。”
阿云接了过来,道:“谢谢你,不过这还没到午时,你急着赶回家干什么?”
商贩咧嘴一笑,道:“我老婆怀了身孕啦,有七八个月了,还在等我呢,到这个点,我都要回去的,然后给她煮了饭。豆腐无论卖多卖少,剩得多的,便下午再出来卖,剩得少的呢,就分给邻居啦,我家就在不远处的。”
阿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点了点头,道:“真好,快去吧。”
商贩也没有再多话,便推了平板车,回家了去。今天豆腐卖得快,下午他可以不用出来卖豆腐了,可以在家陪陪妻子,那也是挺好的事情。
真的是,挺好的事情。
便无论多么忙,多么累,也不要灰心气馁,家中,也还有人在期盼着你的归来。
在外人看来,你或许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商贩,而在妻子孩子看来,你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天呢。
阿云便蹲在了街角,解开了包着的豆腐,里面露出的是白白嫩嫩的豆腐,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也似的,香甜的气息更是扑面而来。阿云确实是有些饿了,便蹲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咬一口豆腐,齿颊留香,看着长街之上,人来车往。
又有谁会知道,这个蹲在街角捧着豆腐,大快朵颐的人,是江湖传言的第一高手,杀人如麻的云十三郎呢?
也决计不会有人相信,他用一千两银子,刚买下了一担柴,浸湿了水的柴,然后又转手十文钱卖掉了。不对,买主还送了一块豆腐,吃起来香甜无比的豆腐。
阿云没有觉得自己赔了,他还觉得自己赚了。
阿云很快吃完了豆腐,他找来一把稻草,擦拭干净了手心,然后站起了身,在长街上又慢悠悠地走着,便这般漫无目的的走着。
前方,传来叮叮当当的锤击声,空气的温度也高了几分,那是一个铁匠铺。
阿云停在铁匠铺边上,站在了一边,看着铁匠铺里的铁匠,将一团烧红了的铁块,从烘炉里取出,放在砧板上,接着抡着锤子便砸了起来。
伴着火星四溅,那团铁渐渐的变成了扁片型,看来这铁匠是在打造一柄刀具。随着铁片被不断的捶打,其形状也慢慢地变成了菜刀的造型,又经过几次淬火和锻造,渐渐的便定了型。
铁匠又装上了木柄,却并不开刃,想来是等待买主的时候,再用磨刀石给开了刃吧。铁匠随手将这菜刀放在了一边,连同边上一起放着的,都是没开刃的菜刀,或是一些犁头、铁锹等铁具。
阿云便静静的站在一边,似乎是很感兴趣,便目不转睛的看着铁匠在打造铁具一般。
终于,铁匠打好了这柄菜刀,稍稍歇了口气,注意到了在一旁一直默默看着的阿云,便问道:“年轻人,你是来打造铁具的吗?来看看想要什么。”
阿云低声开了口,道:“一柄斧子,砍柴的斧子。”
铁匠便停下手中的活计,从案台下面的竹篓里,取出来几柄斧子,摆在案板上,道:“都是前两日刚打好的,你挑一把趁手的吧。”
阿云走上前去,打量着这些斧头,信手抄起了一把,只觉入手沉重,看来斧头用足了好料。斧刃边缘闪着寒光,而斧柄是上等的老桑木,这确是一把好斧头无疑。
阿云缓缓地开了口,道:“就这柄了,多少钱?”
那铁匠看着阿云,道:“听口音,你不像本地人,这样吧,本地人买,少了五十文钱是不行的。你是外地人嘛,便收你四十五文钱了。”
阿云微微皱眉,这才明白这铁匠说的意思,本地人卖五十文钱,而外地人,非但不欺生,还优惠一些,卖四十五文钱。
做生意诚信经营,不欺客,童叟无欺,甚至有外来的客人,还给予优惠,倒是个好心人。阿云便点了点头,道:“好,你是个好心人,谢谢。”说着时,便放下了斧头,准备离去。
阿云刚走了两步,那铁匠喊住了他,道:“等一下,年轻人,可是觉得我卖得斧头贵了?”
阿云转过了身,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上等好铁打造,又用老桑木为柄,打磨得光滑,是把好斧头,卖四十五文钱不贵,可惜我没那么多钱。”
这倒是个神奇的事情,阿云竟然会没钱?
铁匠哈哈一笑,道:“那你不早说,你有多少钱?”
阿云道:“我只有十文钱,刚才卖了一担柴,换了十文钱,所以想买柄斧子,以后也砍柴来卖。”
铁匠点点头,也没有去问为什么没有斧子,之前却可以砍柴,而是道:“那没关系,我便十文钱先赊给你,剩下的,等你慢慢补上吧。”
阿云倒怔了怔,没想到这铁匠如此豪爽——但他既然如此豪爽,阿云也不再客气,便取来适才卖柴的十文钱,放在了案板上,又拿起了那柄斧头,道了句“多谢”,便准备离去。
他没有说“我一定会把剩下的钱补上”之类的承诺,因为铁匠既然选择相信了他,也不会是为了听他一句承诺和保证的,所以也不必再承诺什么。
那铁匠却只拈起来五枚铜钱,道:“先收你五文钱,不然你今天没饭吃了,剩下的慢慢来吧。”说着时,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满面的烟黑灰,和这洁白的牙齿,格外不对称。
阿云也微微一笑,道:“好,我知道了。”便又拿回了五文钱,然后带着斧子离开了。
阿云将斧头也别在腰间,用衣服盖着,然后在街市上买了两张大饼,一文钱一个。又花了三文钱,买了个装水的竹筒——是那种用竹子沿着竹节截开,又开了盖,打磨圆滑的竹筒,用来装水喝,这样砍柴渴了,便可以喝一口。
如此,他便又身无分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