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剑拔弩张的,纷纷站起来叫骂,浑然不顾汪忠平此刻棺椁未曾入土,汪家人妻妾在一旁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有人抽出了佩剑,踢翻了烧纸的铜盆,叫嚣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谁是胆小鬼,来跟老子干一架……”
令戒恶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不禁心里笑开了花,汪忠平前脚刚走,尚未入土,这延州城群龙无首,两派的将士不睦,几乎要大打出手了,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
要不是令戒恶今日是来吊丧的,他几乎要笑出来了,便咳嗽了一声,忍着了笑,又走近了几步。
也终于有人注意到令戒恶一行人的到来,有几个将军和令戒恶打过照面,认得他,知道这是对面的敌人主帅,不禁吃了一惊,俱是武器在手,看着他,喝道:“是你?你怎么溜进来的?来这里干嘛?”
令戒恶道:“城门士卒一片松懈,我言明前来吊丧,自然进来了。想汪忠平和钟锷,也与我算是旧相识了,现在汪大将军死于非命,我好歹也应该来吊个丧,烧个纸钱吧。”
有人道:“少假仁假义,猫哭耗子了,我看你安的不是什么好心。”
他一语未毕,对方适才和他争吵之人便道:“这就是你们小心眼了,对方远来是客,持礼而来,并无恶意,我们也不可失了礼数,在咱们地盘,还怕他们闹什么事?”
那人冷哼一声,也不答话,让出了道来。
令戒恶上前点上了香烛,又烧了些纸钱,接着示意众人上前,一并向着汪忠平棺椁行了礼,又祷告了几句,无非说些汪忠平一生豪杰,非常敬仰,今日不幸离世,实为憾事云云。
先时那将军说的不错,令戒恶便是假仁假义,猫哭耗子,虽然表面上装作伤心的样子,甚至要挤出来两滴眼泪,可内心里看到这延州城乱作一团,仅存的将士在汪忠平灵前都能大打出手,实在是幸灾乐祸。
甚至自己作为敌人,轻车简从的,直到了对方地盘,对方也拿他无可奈何,延州城之混乱,竟至于斯。
令戒恶祭拜完毕,也不逗留,跟着众人道了别,便自离去,临走时还道了句:“汪将军离世,为了表示敬重,一个月内米城那边不起战事。”
这当然是废话,令戒恶已做好了准备,回去就厉兵秣马,来打这延州城了,这句话不过是迷惑敌人罢了。
在确信令戒恶一行人走远之后,终于从汪忠平府上假山后的角落里走出了一个士卒,这人正是适才在城门楼守城的士卒之一。莫非是他快马加鞭绕了近路,已提前来到了这汪忠平府上,通报了什么消息不成?然后令戒恶从大门进入,他前脚刚报完信,一时无法脱身,便藏在假山之后?
西边一排的一个将军站了起来,正是高延,他摆了摆手,两边的文武官员竟然都不再有任何争议,反而都静坐了下来,一脸的严肃。莫非适才双方针锋相对,几乎大打出手,竟然是在演戏?
天色已不算早,令戒恶一众人出了汪忠平府后,也觉腹中饥饿,便找了家客栈,点了一桌子饭菜,准备吃饱了饭,晚上在这里歇宿一晚,明早一早回城就整顿兵马。
饮食过半,乐乐则道了声去茅厕,问了小二方位后,便一个人去了女厕。她解下衣带,蹲了下去,只见乐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是上下左右望了望,确信这茅厕里肯定没有人偷窥之后,便从衣袋里取过了一个小纸团。
没错,白日里风流送别众人的时候,曾俯低了身子,摸了摸乐乐头,要她来到延州时不可任性。别人不曾在意,乐乐却注意到他塞了个纸团进自己衣袋里。其间乐乐一直和众人一道,也没机会打开看,这会终于借口去茅厕,打了开来。
乐乐抖开纸团,见上面用泥灰写着两个字:钟锷。乐乐不知道何意,但已经看明白了纸上写的是什么,便又将字条团成了一团,扔到了茅厕里,这才系好了衣带,回到了席间。
一众人来到敌人的地盘,虽然此刻延州城群龙无首,军心大乱,但也不敢大意,只是点了一小坛酒,配着一桌子菜,令戒恶和胡离昭、万灵瑜少饮了几杯。
乐乐见众人放下了酒杯,便问道:“大将军,你认识不认识钟锷?”
此语一出,令戒恶不由得一拍脑门,低声道:“我几乎忘了……嘿,我哪会不认识他,我们打了这么久的仗了,这延州城虽然是汪忠平说了算,但真正能打的,也就他一个。”
乐乐点点头,哦了声,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他现在如何了,死了没?”乐乐听到了钟锷也是延州城这边的大将,而且还很能打,大抵猜到了风流的一些想法的,便故意多问了问钟锷的情况。
这话一问,令戒恶也说不上了,钟锷的情况他倒不清楚,前些日曾派胡离昭来这边打探消息。这时胡离昭却开了口,道:“没有,他前些日子打败了仗,被免了军职,关了起来,等待朝廷发落。”说到这里,胡离昭压低了声音,低声道:“我晚上去探望一下他,然后再见机行事。”说着时,将手在脖子里比划了一下,抹了一抹。
令戒恶知道了他的意思,他这是斩草除根的意思,钟锷虽然被免了职,关进了监牢,但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这延州城,他所惧怕的也就钟锷一人。令戒恶便点点头,道:“一切当心。”
胡离昭点点头,低声道:“我晚上不在的时候,有劳万先生多防备着点,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不可大意。”
万灵瑜道:“好。”
吃过了饭,在客栈里开了几间客房,胡离昭和万灵瑜的客房将令戒恶围在了中间,而乐乐的房间在最里面。令戒恶倒想在这边找个勾栏所在,快活一下,但想起来胡离昭不在,也不敢大摇大摆地招摇,免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