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星宇望着阿云,又道:“其实当官的,也有清官,清廉爱民的,只不过昏庸之人,碌碌无为之人更多。你可还记得镇子边上的学堂,便你和我小时候,偷偷跑到窗外,去偷听先生讲课的那个学堂。早些年还有老个先生在教大家念书识字,即便下着大雨,也是风雨无阻,只有一两个学子过来听课,他还是很用心的教大家。”
阿云点了点头,道:“是,不然你和我可能根本就不认得字,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那学堂不会有问题吧,是知县批过的,专门划了资金还有土地建造的。
“平日里,也有些家境好一些的,多有捐助,而家境贫寒的,也可以去一旁听先生讲课,先生也不管的。大家很敬重先生,也都很愿意听先生讲课——这学堂又如何了?”
姬星宇冷哼了一声,道:“对,咱们这里虽然穷,可大家都觉得要做有学问的人,没有纸笔,便捡来土块在石板上写字。可惜,在官家看来,不会念书识字,那岂不是更好,种地做工,又不需要认得字,有一身气力就是了。
“他们认为,天下,便是那些认得字的人给搅乱了。这世道,只需要少部分人有学问有见识就行,每年参加科考之人已经太多了,不需要太多人念书识字,只管种好地,打好粮食就行了。念书识字的人,有了自己的思想,就容易去捣乱,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有一次,宣抚使来的时候,看到了学堂,就斥责知县昏聩,说是这里是山区,本来耕地就很宝贵,建造这么大的学堂,更是浪费了耕种的土地,参了一本,把知县大人给革职了,然后把学堂捣毁,种上了庄稼。
“那一天,衙役来拆学堂的时候,老先生带着一帮学生,跪着求衙役不要动手拆学堂,可那又有什么用,只换来一阵毒打罢了。可笑,官家随便建一个跑马场,便是多少个学堂的用地,这会倒嫌学堂占地了。”
姬星宇说到这里,冷笑了数声,接着道:“所以,我该怎么做个好人,谁来教教我,怎么做个好人,哈,哈哈……”
所以,我又该怎么做个好人。
阿云沉默不语,姬星宇却话锋一转,忽然道:“所以啊,云兄弟,不如你跟着我大干一场,咱们兄弟齐心,何愁大事不成,还有这风流兄弟,足智多谋,也是得力干将。咱们也不是为了自己,乃是为了天下苍生,推翻旧世道,建立一个全新的世道,惩罚那些作奸犯科虚伪奸诈之人,褒奖那些忠义之人,天下之人,平等生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风流嗤得一笑,道:“你莫要再做春秋大梦了,你的十万教众,已经灰飞烟灭了,还拿什么来拼。”
姬星宇摆了摆手,道:“好说,损失的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万灵堂主,还带有两万精英教众,戍兵凤凰山,还有丐帮的兄弟也在。咱们还有两万多人,已不算少,广南西路不过也数万兵丁,又何惧哉。
“还有,西军首领汪大将军,早已与大白国勾结,只待共同举兵,图谋中原,届时与我白衣教遥相呼应,大事必成。
“现在白衣教六堂虽败,还有万灵堂,你们逍遥四客威震天下,足可封为四大天王。云兄弟天下无敌,可为南路天王,任征南大将军,统率三军,风流兄弟足智多谋,可为东路天王,任为军师,运筹帷幄……”
风流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可笑,真可笑,我为东路天王,有趣。大哥,你可别被他骗了,他这是要拉咱们下水,还封为四大天王,征南大将军,职位很大,很威风吗?还汪大将军,大白国,哄小孩子呢。”
姬星宇恨声道:“有什么可笑的,若成,则造福天下苍生,功成名就,也算光宗耀祖之事。”
风流摇头,道:“哪有这般简单,天下动乱起来,苦的还不是百姓,还有你说的不过是片面之词,这个世道,决非你所想的那般黑暗残酷。而且无论多么艰难困苦,总会有美好的事情,无论黑暗多么漫长难熬,光明终会到来,无论狂风暴雨多么寒冷刺骨,终究会停歇。”
风流顿了顿,接着又道:“我倒也遇上了几个故事,可和你所讲的却不尽相同。我看这天下,虽有苦难,却仍万众一心,宽容和谐,人民有信仰,朝堂有希望。”
风流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话说那一年啊,正值七月盛夏,陕北渭水附近,连日的暴雨过后,河堤里的水,已几与堤平。而暴雨之后的酷暑,更平添了几分的闷热,堤坝上的杨柳枝条,都几不曾摇动,只有蝉噪声,惹得人跟着心烦。
“一辆马车便顺着河堤旁的官道,一路疾驰着,不知是马车夫打了盹走了神,还是马匹酷热之下没了耐心,竟然发起颠来,直直的冲向了河流,冲下了河堤,一辆马车登时栽入了湍急的河水中。”
姬星宇点了点头,道:“哦?有这样事?正好你们逍遥四客可以行侠仗义,施以援手了。”
风流摇头叹息道:“我倒是也想啊,若是我当时在,那该多好,可惜等我路过的时候,下水救人的大叔,已不幸罹难了。当时那大叔当时就在附近干活,看到了马车冲撞进了河流,二话不说,就奋不顾身的跳入水中去救人,在他奋力救下了五人之后,终究是体力不支,不幸溺亡。
“只恨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撒手人寰了。听他的朋友讲,他才四十四岁,祖籍原是川渝一带,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还有年仅七岁的儿子。他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这般行侠仗义,丝毫不输江湖大侠。他的朋友说他平日里很耿直随和,想不到关键时候却那般正义和决绝,实在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姬星宇嗯了声,竖了竖拇指,道:“不错,见义勇为的好汉子,那他所救之人呢,身边之人呢,又如何看待他,他这般离世,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又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