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此刻虽然身受重伤,可气势却绝不气馁,呵呵一笑,道:“是啊,庭未犁闾未扫,毒痈未除,不可掉以轻心的。”
白衣教主重重的哼了一声,眼眸之中似乎要射出火焰来,狠狠道:“风流书生,你好狠毒的计谋,好大的胆子,我苦心经营多年,竟然被你毁于一旦。”
风流摊了摊手,无奈道:“你可冤枉好人了,我只不过是来看个热闹而已,是你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会有这一天,不需我动手,你手下之人也会将你绳之以法。”
白衣教恨声道:“诡计多端,若是灵瑜在此,我何有此败。”
虽然风流未曾知晓他口中灵瑜是谁,但料想是万灵堂主无疑,便道:“你说的是只会暗中偷袭的万灵堂主吗?他呀,早已经死在我的手下了。”
白衣教主倒吃了一惊,但细细看来,察觉到了风流眼中的那一股玩弄的神色,又看到了他肩头的伤势和受了内伤后虚弱的神态,知道他多半是信口开河,骗自己而已,十有八九是他在万灵瑜手下吃了暗亏,心中不服,这才搬弄是非,胡说八道罢了。
心念及此,白衣教主便也不再和风流斗嘴,转头望着阿云,淡淡道:“你也来了,终于还是有这一天。”
阿云动了动嘴唇,缓缓道:“是。”
白衣教主慢慢的取下来脸上的面罩,放在了龙椅一侧,露出了本身的面目,因为面对阿云,他已没有必要再戴上面具。
一个曾经非常熟悉却逐渐陌生的面孔,自然是姬星宇——自己曾经最为亲近之人。
或许此刻,依然是。
阿云眼中,不禁又浮起了一丝的忧伤。
姬星宇缓缓开了口,道:“我的好兄弟,你可真有本事,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愤怒之中带着些许的无奈和感伤,是那种功亏一篑的无奈,那种败在了自己人手里的悲哀和凄凉。
片刻后,他渐渐敛住笑声,叹气道:“我原本以为白衣教即便出了内鬼,也是金无用之流,谁曾想你们竟然策动了浴火堂主,用那炸药来害我十万教众。”
阿云微微摇头,道:“他本是朝廷之人,已密谋数月,我们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姬星宇缓缓摇头,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成王败寇,不必多说了。”看得出来,他已有些许的疲惫。
何止是他,风流也是感觉到很累,便靠着一座石刻雕像,缓缓坐了下来,看着两侧站立着的石刻雕像,又望着坐在龙椅之上的姬星宇,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也真是有趣,费那般气力,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石头墩子还有那把椅子,一个人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洞之内,做着春秋大梦。妄想九五之尊,还弄了这些个文武百官,一起朝贺,真是有趣,有趣得很呐。”
姬星宇摇头,道:“这倒不是我,这些雕塑和龙椅,本就在这里,我往来这洞窟无数次,倒也觉得颇有那几分感觉,每次都忍不住要坐上去歇一会的。坐上去那一刻,便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和斗志,云兄弟,你要不要也来坐一坐。”
阿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这山洞本来就有此等石塑和龙椅?看来是前代魔教所遗留,想不到魔教兴师作乱,也妄图这九五之尊。风流不知道的是,前代魔教,确曾在西南边陲,建国立号,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旋即覆灭罢了。
风流嗤之以鼻,道:“这可是沐猴而冠了,别以为坐了龙椅,就能当皇帝。我告诉你啊,这椅子是邪物,坐上去会迷失人的心智,搅乱人的内心,唆使人妄图那非分之福。”
风流说的不无道理,对于掌握了前魔教无数金银财宝还有武功秘籍,功夫已独步天下,又招徕无数教众的白衣教主,坐在这龙椅之上,难免不心有所想,若说这龙椅能迷失人的心智,却也不是言过其实。
阿云望着他,沉声道:“无所谓了,断魂窟入口已被火药炸塌,尽数封闭,你也知道的,这里并没有其他的出口。”
白衣教主似乎脸色变了变,又似乎恢复如常,闭上眼睛,用手抚摸着龙椅扶手处雕刻的龙首,良久,叹息道:“罢了,反正大势已去,便留在这里,也好,也好……”
他此刻倒有些心灰意懒了,却也难怪,本来已准备充分,誓师出征,哪知道还未出谷,已经死伤殆尽,这么大的失败和落差,便是心智坚定之人,也难免落寞失落。
既然出不去了,阿云也别无他想了,索性也靠着一座石像,慢慢坐了下去,坐在了冰冷的石块上,但他内心也是一片死寂,一片冰冷,又哪里顾得上地面是否冰冷呢。
三人便这般,一个坐在龙椅之上,另外两个倚靠着石像坐了下来。
彼此恩怨交织,却没有像泼妇一般愤怒的争吵辱骂,也没有像莽汉一样恼羞成怒的大打出手,反而很平静。
便这般坐着,石柱上燃烧着的油灯,微微跳跃,映照着三人脸上,阴晴不定。
良久,良久,是阿云先开了口,缓缓道:“你,何时竟已变得如此?”
姬星宇抬头看着他,道:“哦?变得如何?你倒说说看。”
阿云抬起手,指了指两侧立着的文武百官石像,又指着他所坐的龙椅,道:“你我本是孤儿,生于贫苦乱世,侥幸活了下来,已是福大命大,万幸之事,后来也学得一身本领,可以行侠仗义,逍遥世间。不念苍天有好生之德,却妄图这欺师灭祖,罔顾人伦纲常之事?”
姬星宇尚未答话,风流已是抚掌大笑,道:“哈哈,我大哥说得对,想不到我大哥也是个文化人,不错,你这是欺师灭祖,罔顾人伦纲常。”
姬星宇不怒反笑,道:“有趣,你也有趣。我师是谁,我祖又是谁?我姬姓本是黄帝之姓,周朝国姓,位登大统,有何不可?难道当朝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便不是谋逆之事,便不是欺师灭祖,罔顾人伦纲常之事?”
风流知道他执念已深,连姓氏族谱都要搬出来了,便也懒得和他去争辩了,便道:“有道理,你说的大有道理。”
姬星宇望着阿云,缓缓开了口,道:“云兄弟,他人不知,莫非连你也不知我何以至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