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停住了马车,雪依下了马车时,当先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王文儒,虽然素不相识——如果雪依幼年时候那次不算的话,但却颇有几分亲近之意,或许是血脉至亲的缘故吧。
雪依便怯生生的站在那里,看着王文儒。而王文儒亦是看着一身白衣,亭亭玉立,出落得如三月春日里花儿一般漂亮动人的雪依,尤其是眉宇之间那份天真单纯的气息,竟隐隐有胞妹年轻时的几分神韵,也是呆了呆,但他随即镇定下来,走近了两步。
风流在雪依身边低声道:“这便是你舅舅了。”
虽然初次见面,但风流既然这般说,那自然是错不了了,何况风流昨晚还报了自己的生辰,那可是外人决计不会知晓的。雪依嗯了声,低声叫了声“舅舅”。
王文儒虽然尽力保持着镇定,可还有一丝的激动,拉着雪依手臂,连声道:“好,好,到家了,咱们到家了,这一路你受苦了。”
想起身世的坎坷,和连日的遭遇,雪依的眼眶不禁又红了。这时蓝沙沙和江雨欣也下了车,风流便又介绍道:“王大人,这两位也是结识的朋友,江湖上的侠女。”
王文儒连连点头,道:“好,好,欢迎,几位大侠一路辛苦了,快请进,咱们快进去说话”,说着请众人入了院门,又示意家仆牵了马车,道:“将行李给放到昨日收拾好的西厢房。”
说着时,对风流躬身一揖,道:“万分感谢西门大侠对我这外甥女连日来的照顾。”
风流忙扶住了他,微微一笑,道:“当不得,王大人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
王文儒府院虽没有知州程大人府上宏大,但也算得上大户人家,数进院落,一排排屋舍楼宇,俨然肃立,亦是颇为气派。楼台亭榭,假山园囿,错落有致。鹅卵石铺着的小径两旁,是一株株的梅树,此时已含苞待放。
王文儒当先在前引路,一行人走到一处亭子边,却见一个身材丰腴中年贵妇,衣着鲜艳,脸上脂粉白皙,高高的挽着发髻,正是风流那日在街市上见到的——王文儒结发妻子,王夫人。
此时王夫人正在亭子里石桌边,半俯着身子,用一根小木棍在挑拨着石桌上金丝笼里的一只画眉鸟,那画眉鸟不时的叽叽喳喳的跳叫着,王夫人则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乐在其中。
笼子虽然金贵精巧,但却不知笼中鸟是否自在快乐?
听得脚步声响,王夫人站直了身子,看了看众人,咯咯笑道:“哟,我说我们家老王一大早便去门口等着,还不让我跟去,果然是接到了宝贝外甥女回来了呢。”
她一边说笑着,一边将手中小木棍放在了鸟笼边,走近雪依面前,仔细打量着雪依,啧啧赞道:“好生漂亮的美人儿,比我那小姑当年还漂亮呢,我记得是叫雪依吧,今年多大了?”王夫人说的小姑,自然是王文儒的胞妹,雪依的母亲王淑柔了。
王文儒咳了下,对雪依道:“这是你舅妈,当年你也见过的,不过那时候你还小,是不记得了。”
雪依点了点头,还未说话,王夫人已是扳起了手指,数了起来,道:“说起来足有十三四年了,算起来你也十七八,长成个漂亮大姑娘啦。”
雪依微微脸红,低声叫了声:“舅母。”
王夫人似乎是颇为高兴,拉着雪依的手,道:“来来,咱们走,快进屋子,屋子里烧了炭火,外面冷着呢。”看了看风流等几位,道:“这几位是雪依的朋友吧,也快请进。”
风流微微一笑,还未答话,王文儒道:“这几位是雪依的好朋友,是江湖上的大侠,千里迢迢,一路护送着她来到这苏州城,又帮她寻着了亲人。”
风流则谦虚道:“不敢当,举手之劳,好说,好说。”
王夫人便道:“呀,江湖上的英雄大侠呢,我们灿儿最仰慕江湖上的大侠了,快请,快请,我把他喊起来见过大侠。”她口中的“灿儿”自然指的是王灿了,实则王灿昨日已与风流照过面了,虽然王灿昨日喝的半醉,但自然不会忘了风流。
风流点了点头,当下也不多话,一行人来到了王家正厅。一行人在正厅坐下后,王夫人安排丫鬟去沏了香茶,又端上了龙眼蚕豆,瓜果蜜饯,苏式糕点等物。
风流打量着客厅的摆设,朱红色的实木家具,墙壁上挂的是水墨字画,贴着墙边的条桌上摆着熏香和盆栽,墙角的炭火炉子,散发着温热。东西两侧的镂空两排置物架上,是一些青瓷器皿,也算雅致。
风流喝一口香茶,入口沁香,感觉着实不差,这富贵人家的生活起居,自然是比他流浪江湖,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要强上百倍。
王文儒询问着雪依的近况和连日来的经历,当然避开了林清远夫妇遇难之事不提,雪依则一一道来,王文儒也将这些年王家的情形,有什么家人亲戚之类,大致说了一遍。雪依知道以后自己要在这王家生活了,是以格外认真的听着舅舅说话。
末了,王文儒又唤来内府总管,让领了个十五六岁小丫头过来。
那总管是个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而那小丫头则生得乖巧伶俐,模样也颇为惹人喜欢。王文儒道:“这是白总管,是你舅母远房的亲戚,平日生活起居有什么事情,我政务繁忙的时候未必顾得上,都可以和你舅母还有白总管说。这是丫鬟小雯,颇为乖巧懂事,以后就跟了你,照顾你衣食起居了。”
雪依向白总管道了声好,那小雯怯生生的向雪依行了万福礼,口中道:“小姐万福。”雪依点点头,微笑道:“嗯,”
虽然与舅舅王文儒是血脉至亲,但雪依总感觉格外的生疏,丝毫没有家的感觉,仿佛自己日后便如同适才在亭子里见到的王夫人豢养的笼中鸟一般。
这绝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缘故——她第一次见到他,见到风流,还有蓝沙沙,总感觉他们是很亲近的人,关系一下子便会很近,尤其是风流,只是短短的一刻钟,就像是很熟悉的老朋友。
而在这里,雪依不知道要多久,才不会有那种陌生的寄人篱下的感觉。虽然王文儒家里富贵,而且风流曾听闻那王夫人本姓白,是苏州白家的独生女儿,而苏州白家更是豪门望族,这苏州城不少产业都是他们白家的。所以雪依在这王家随便吃住,锦衣玉食,都不在话下。
可雪依更愿意跟着他漂泊流浪,跟着风流,蓝沙沙这些人浪迹江湖的感觉,兴许,在这王家,便是那笼中的画眉鸟吧。
而王夫人,则让丫鬟去喊王灿起来,让他来见一下表妹,当是那王灿昨日饮酒后,今早贪睡,直到此刻尚未起来。
天气晴好,阳光越爬越高,越来越亮,一切总会变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