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冷哼一声,道:“姑娘年纪轻轻,话可不能这般说,咱们是公平买卖,童叟无欺,买卖就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才行。倘若我不愿意卖药,你出五百两银子我也是不卖,而若是你不愿意买,我五文钱给你,你也未必肯要。不多不少,就是五两,你若是不愿意买,就速速离去,不要妨碍我做生意。”说着时,便要收回药材。
此时,那角落里坐着的官差回过头来,眼睛冷冷的盯着江雨欣,虽然未曾发话,但蓝沙沙知道此事并不简单,她行走江湖多年,倒也沉得住气,低声道:“无妨,我这妹子不懂事乱说话,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说着时,取过一大锭银子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收了银子,取来戥子,称了银子,又找好了零钱,然后在账簿上翻到了最后一页,记下了账。
蓝沙沙一声不吭,拉了江雨欣便走出药铺,江雨欣知道蓝沙沙做事自有缘由,便也没再多话。
直走出了药铺老远的距离,蓝沙沙这才道:“咱们去衣市买些换洗的衣物,然后你先回客栈,这副大青龙汤先煎下了,雪依妹妹服下后便会汗出热退,不可覆盖棉被,以免影响发汗,切记多喝热水。两个时辰后,另一幅柴胡桂枝汤可以煎服了,一日三次,两日即可痊愈。”
江雨欣点头记下了,道:“这也是寻常药剂,那药店掌柜的也太黑心了,卖这般贵,简直是谋财害命。”
蓝沙沙摇头道:“没事,凡事必有因,或许最近镇子上瘟疫肆虐,药材稀缺也未可知,或者另有他因,我看药铺角落里坐着的官差,面色不善,不知是何道理。”
江雨欣哼了一声,道:“能有什么道理,这掌柜的赚了大钱,索性请了个保镖的,防止有病人冲进去打他一顿罢了,不是你拦我,我都想过去敲烂他的头。”
蓝沙沙微笑着看着江雨欣,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赚了黑心钱,总是心虚的,找个保镖也是正常。不过你的脾气也该收一收,不然有人心里可不知道怎么想呢。”
江雨欣脸上一红,也没好答话。这时,二人路过胭脂水粉店铺,便进去随意挑了几件,然后又去了衣铺。直到此时,江雨欣才深知蓝沙沙带自己来抓药的用意,若是让风流出来抓药,女孩子买贴身衣服这些事还真不好操办。
雪依发了高烧,不可拖延,是以二人买胭脂水粉和衣物之时,也是未曾仔细挑选,只比划了一下大小,便即定下来。江雨欣又给风流也买了一套衣服,蓝沙沙望着她偷笑时,她却红着脸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衣铺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好在衣铺倒卖得倒是不贵,比寻常城镇里还便宜了几分,想来是镇子里穷人多,消费能力有限。蓝沙沙付了钱后,便问道:“大姐,我向你打听个事。”
那卖衣服的老板娘道:“姑娘请说。”
蓝沙沙点点头,道:“咱们镇子上的许氏药铺,药材一直是这般贵吗?”
那老板娘叹了口气,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你有所不知,那许大夫也不是本地人,二十年前他收购药材的路上,遇上了强盗,被强盗洗劫一空,药材银子都被抢了,许大夫也受了不轻的伤。当时他落难至此,身无分文,靠镇子里好心人救济他,才得以活命。后来他便在这里定了居,仗着医术的手艺,开了个医馆,给人看病,也卖药。他医术还是很好的,很多病都是药到病除,开始不要钱,后来也只是收几文钱的药材钱。”
江雨欣点了点头,道:“那很好啊,这许大夫起先倒还是个知恩图报,医者仁心的好人啊。”
老板娘又是叹气,道:“谁说不是呢,镇子上的人救济过他,他也知恩图报,镇长九叔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后来还生了个儿子。”
蓝沙沙也是嗯了一声,道:“那挺好的啊,后来呢,怎么回事?”
老板娘摇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了,大概两三年前,许大夫的儿子也就七八岁吧,不知道怎么的就摔死了,一家人自然是伤心欲绝,许大夫的妻子受了打击,心智出了问题,许大夫医术再高,也是救不回来死去的儿子和疯了的妻子。打那以后,许大夫亦是性情大变,轻易不肯给人看病了,药材也都是卖的贵了十倍,便宜的药方子一概不开,大家也拿他没办法。之前镇子里倒还有个赤脚医生,后来只有许大夫了,现在镇子里起了瘟疫,许大夫又不插手此事,真是造孽啊。大家都看不上病,买不起药,便从观音娘娘庙里取了些香灰,和山上胡乱挖的药材一起煮了,好在观音娘娘显灵,倒还有些药效。”
蓝沙沙和江雨欣这才知道,这许氏药铺的许大夫,还有这样一段凄惨的往事,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从衣铺出来,蓝沙沙便把衣服和药包都给了江雨欣,让她先回去给雪依煎药,自己还要去镇子里探查一下瘟疫的情况,江雨欣便依言快步赶回客栈了。
蓝沙沙看了看方向,向着镇口走去,想先看一下感染瘟疫的病人和病症。蓝沙沙走得半里路时,路过牲口市场,却被一阵孩子的哭声给吸引了目光。
只见一个中年汉子,三十多岁,粗布衣裳,身子壮实,看样子似是镇子里的农夫。此刻那汉子却正在用赶牛的鞭子在抽打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也是破布衣衫,又黄又瘦的胳膊露在外面,被鞭子抽出了血痕。
小男孩用双手捂着了头,挡在了一头老黄牛前,随着哭声,单薄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但他脚下却是一步也不肯退缩,口中只是叫嚷着:“阿爹,我不依,我不许你卖了阿黄。”
蓝沙沙本来想去阻拦,可听那孩子的语气,他竟然是那壮汉的儿子,才七八岁的孩子,又是他亲生的,他怎么能忍心下得了这么狠心的手?而且听语气,是那中年汉子要卖了阿黄,那小男孩不许,这才惹恼了汉子。
是多么狠心的父亲啊,才这般鞭打着孩子,那孩子口中的阿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