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望着风流,忽然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呢?”
乐乐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风流,可是风流却从她眼眸深处,看到那一丝的邪恶的气息。风流知道,这小丫头从小就生活在仇恨中,对父亲的仇恨,对云十三郎的仇恨,她一直被被仇恨深深的洗礼、锻炼,所以才十二岁,便已养成了如此坚韧诡谲的心性,风流故意道:“我呀,我若是你,我就自认倒霉呗,难道还能杀了她不成?”风流虽然是这般说,但他知道,那女人一定很后悔得罪了乐乐,她甚至宁肯不要乐乐的银子,每天都供着乐乐馒头吃。
风流也不傻,也会揣测人性,他知道,乐乐一定是这样的人。
果然,乐乐道:“我和你不一样,她欺负了我,我就要让她十倍百倍的后悔。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点代价的,要是做错事还一直逍遥快活的,那只是老天爷不想和你计较,或者太忙了,还没轮到你遭报应。”
乐乐喃喃自语道,娇嫩清脆的童音里,有着透骨的寒意,却听她接着道:“打那开始,她的馒头摊位上,蒸屉里,每一天总会多了些屎尿,蒸出来的馒头,有些还包着屎,有时候我的屎不够了,可这世上找屎总比找钱容易多了,咯咯咯……”
乐乐笑着花枝乱颤,笑声一如晚风中吹拂着的风铃儿般清脆悦耳。风流也忍不住笑了,道:“这可妙得很,带屎的摊位、蒸屉,带屎的馒头,一定更加香甜。”
乐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道:“反正我没尝过,有几个尝过的客人把那女人给狠狠的打了一顿。女人原以为是隔壁卖包子的在故意坏她生意,过去大吵大嚷一阵子,对方也死不承认,两家本来很好的关系,也不欢而散。
打那以后,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那女人狠了心,整夜不睡觉的守着,可惜她白天要干活,晚上哪有精力和我耗着,她守得紧了,我就回破庙里睡觉,一不留神睡着了,蒸屉里就又有了牛粪……”
风流能想象出来,那卖馒头女人心里深深的绝望和后悔,却又拿乐乐无可奈何,因为一个大人,要想抓一个小孩,那真是太难了,尤其是乐乐这种滑不溜秋的小泥鳅。那女人一定很生气,却无可奈何,也许会很后悔,可惹了乐乐,能有什么办法。
乐乐接着道:“不到十天,那女人晚上就对着蒸屉磕头求饶,把银子放在了蒸屉里,然后我的银子就又回来了,便也没心思再陪她玩了。”
风流接着道:“那女人真是要烧了高香,拜菩萨保佑了。那后来呢,你去了哪里?”
乐乐接着道:“后来我就一路流浪了,渴了饿了,就去客栈酒楼里,点上一桌子菜,客栈酒楼里人多,我每次点菜都付钱都当着别的大人的面,这样大的店铺就不欺负我了。”
风流道:“你真聪明,没错,是这个道理,越是做大生意的商家,越讲究诚信和口碑,反而小商小贩,最不讲道德诚信。”
乐乐嗯了一声,望着寨子里渐渐被扑灭了的火光,呆呆不语,良久,叹了口气,道:“后来我也没地方可去,一直流浪。有一次我到一个大叔家讨水喝,那大叔问我是哪里来的,父母都去哪里了,我和他说我父母都死了,大伯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没地方去。那大叔本来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三个小孩子都饿的很黄很瘦,那大叔也很瘦,手臂上还都是干活时蹭破的伤口,可他见我孤苦伶仃一个人,还是想领养了我,我看他的妻子在一边不住的向他使着眼色,可那大叔就是假装看不见。”
风流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中年大叔,重重的生活压力压在他身上,起早贪黑的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妻儿老小都指望他来养活,本来就生活得很难,已经很吃力了,可是看到乐乐孤苦无依的流浪,还是好心愿意照养着乐乐。而他的妻子,虽然很不情愿,但家里应该是男人说了算。
乐乐接着道:“那大叔虽然假装看不见他妻子的眼色,可是我又不傻,他们已经很穷很辛苦了,我留下来也是给他们增加负担,我便拒绝了那大叔,只是向他讨要一碗水喝。
后来那大叔给我一碗水,给了我两个煮熟了的芋头,还让我等一会,又给我煮了两个鸡蛋,让我路上带着。我看到了那三个孩子眼睛里充满了羡慕的神色,还有他妻子眼睛里的愤怒,可他们什么也不敢说,我也是走到外面,才听到他妻子的吵闹声。”
风流叹了口气,道:“那大叔可真是个好人,他妻子的吝啬也情有可原,因他们一家子也吃不饱饭,小孩子更是轻易吃不上鸡蛋的。”
乐乐点了点头,道:“嗯,我都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的坏人,自私而又冷酷无情,也有很多的好人,热心的帮助他人,哪怕自己很辛苦。所以我走的时候,把剩下的一锭银子就扣在碗里,留给他们了。剩下的几个铜钱,也都花的差不多了,我又渐渐吃不饱肚子啦,天气渐渐的冷了,我没棉衣,晚上睡在破庙里,总是冻得睡不着。我听娘亲说过,南方的天气没那么冷,冬天都从来不下雪的,那里也很富庶,遍地都是黄金,美女俊男到处都是,便想去南方看看,就一个人一路向南,来到了这里。”
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父母双亡,哥哥和大伯也都死于非命,在孤苦无依的流浪,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没有人照顾,是何等的凄凉可怜,又怎能不令人生怜悯之心。
虽然她做了那么多不值得怜悯的事情,可风流就是这样,他只记得别人的好,从不计较别人的坏,只记得别人的恩情,不记得别人的仇怨。他很想给乐乐找个归宿,去城南找清清、佟七他们,甚至去知州刘大人府上当个丫鬟,都可以,可风流知道,她一定不愿如此,他眼下已是白衣教的香主,后面还会晋升,她一定更感兴趣。便又从怀里仔细摸出了几锭碎银子,塞在乐乐手心里,道:“你省着点花啊,好好吃饭,要是在白衣教呆的不好了,就出去,找个大户人家,可以收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