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辰坐在地上,简洁利落的西服被苔藓灰尘添了些脏乱,但当事人神情依旧矜贵。
“要一起吃个饭吗?”
“你说这话,显然没心思请我吃饭,走了。”
时虹素手执着烟斗微抬,淡淡吸上一口,在烟雾缭绕中,扭着腰肢下了小楼。
解雨辰收回目光,屠癫在最初也是“解当家”的候选人之一。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争夺的意愿,行医而不从商,甚至在解家最混乱那几年,还站出来帮着解雨辰平息了不少风波。
屠癫这个局布得实在是太长太久,千里堤坝之下,恐怕已被蛀得千疮百孔。
解雨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解诚,让你查的人,查到了么?”
解雨辰在屠癫那里拿回那张照片后,立马找人分析照片中出现的风景地点是何处,同时调出屠癫近些年的出行记录,查他的同行人。
照片中的人能露出那般眷恋神情,必然为他拍摄的人就是屠癫。
“解当家,查到那人了,不过人去楼空,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逮他。”
“叫什么?”
“白蓦。”
电话那头顿了顿,又说。
“解当家,或许他之前的名字,您还有些印象,解倾川。”
“找到他。”
再杀死他。
解雨辰挂掉电话,想起他当家的第二年,也就是十岁的时候。
年少的心,总是软些。
当时,他站在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街道,只要内鬼一出现,部署好的伙计就会一拥而上将人就地正法。
暗流汹涌中,解雨辰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扯。
那是一个比他矮点的小孩,端着块蛋糕。
“今天,是我生日,请你吃!”
小孩胖乎乎的,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地眨着,很是可爱。
那天,也是解雨辰生日,鬼使神差的,他接下了那块蛋糕。
不一会儿,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
解雨辰看到街道满地鲜血中散落的儿童积木拼块,回头又看到小孩惊恐痛苦的表情。
生日快乐。
他将手中的蛋糕放回了桌面,离开了餐厅。
“叮咚。”
解雨辰停止了回忆,从地上爬起来。
白蓦。
好么,好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果然,他这种人不适合积功德,就应该斩草除根。
解雨辰看着邮箱新收的邮件,划开一看。
是屠癫发来的辞职信,最后结尾的那个“^_^”表情无声地嘲讽着解雨辰。
说不上谁赢了,谁输了。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战争远远还没有结束!
解雨辰看了最后一眼曾经困扰自己和黑瞎子这些年的地方,然后不再犹豫地驱车去找家医院拔牙。
“先生,您这次要选择什么种类的牙齿种植体?”
解雨辰看着介绍册子,有些纠结,生怕新的牙齿里又被动了手脚。
“可以暂时不种吗?”
“这……”
“暂时不种吧。”
解雨辰递回册子,不再听医护人员的各种介绍。
大概因为他们没有吃到回扣,解雨辰感觉拔牙的麻药都没打好,痛得他脑壳一阵嗡嗡。
好在不在门牙上,解雨辰总是忍不住地去舔那处缺口。
他将拔出的那颗牙齿放在手中把玩,顺便拍了张照片发给黑瞎子,写道:追踪器。
他俩不像普通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对方忙起来的时候不回消息是家常便饭的事,对于黑瞎子一直没回复,解雨辰也没往心里去。
翌日十二点,是肥台那片地皮项目的投标截止时间。
在截止投标时间前,所有的投标文件都是可以修改的。
解雨辰可没有忘记这件事,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任由泄露的投标文件先行递交,后面再带上自己亲自报价的标书过去投递。
这可是关乎宝胜公司赢对赌协议的重要项目,马虎不得。
“解董。”
解雨辰朝着替自己拉开车门的原部长点点头,长腿一迈,坐上副驾驶,拉上安全带。
原部长小跑回驾驶位,将车驶离地下室。
乌云压顶,道路两旁的行道树被飓风吹着发出呜呜声,卷来的残碎树叶在空中飞舞。
“这事儿完了后,将成本造价部的人挨着查一遍,该让他们长长记性了。”
后视镜中的解雨辰,低头玩着手机,云淡风轻地判决了出卖者的命运。
“是。”
呲——
车身偏移了一下,原部长眼疾手快地将方向盘掌正。
“怎么回事?”
“刹……刹车,好像出了问题,但刚刚开出来的时候,没感觉到。”
妈的,是有人算好了距离。
车子刹车上了快速路才出现问题,在这大量车流以及最低限速60千米每时的快速路上,不会是一种好的体验。
但原部长和解雨辰都不是初生茅庐的小子,对方搞这点小动作,压根儿引不起他俩的恐慌,甚至解雨辰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依旧有条不紊地消除着。
原部长神情专注地打着转向灯,将车换到应急车道上。
他慢慢松开油门踏板,切换到手动挂挡模式,再依次将挡位降低。
待车子速度降缓后,再擦着马路牙子停下来。
“看来,他们不想让我们将这份标书送过去。”
困在这全程控制出入口的快速路上,他们已经赶不上投标截止时间。
惊雷炸响,闪电划过天际。
解雨辰站在路边,眼眸忽明忽暗闪着怒意,得不到即毁掉么?
宝胜公司近些年发展的还算可以,按照计划,五年内达到对赌协议上的要求,完全没有问题。
肥台地皮项目,虽“肥”,但也不是唯一的一条路。
要让解雨辰的宝胜公司被收购,并且赔偿投资本金加上20%的利息,他做不到。
“解董,那么……开评标还要去吗?”
“当然,我倒要看看,这花,会落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