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群豪纷纷退去,石亨独留风轻语到偏厅说话,风轻语逶迤而行,穿过一道五丈长廊,又跨过一座石形拱桥,一座九尺见方的凉亭显得十分雅致。
石亨率先开口说道:“风少侠,恭贺的客套话,老夫便不多说了,你可知今日,为何老夫会极力促成你成为武林盟主和受封朝廷册封一事?”风轻语不明其因,久久答不上来,半晌,石亨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因为老夫时日无多了,云中就要守不了了,老夫身在其位,想在临死之前,再为大明办一件实事,那便是死了也值得了。”风轻语大惊,心想今日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虽不说胜了,但还不至于完全败了,为何石将军会说出这等丧气的话,实在不解,问道:“将军此话怎讲?”
石亨徐徐说道:“据探马来报,瓦剌这次几乎是倾巢出动,其规模不亚于六年前那场土木堡大决战,他们兵分两路,兵峰正盛,一路势如破竹,不日便可合兵云中,到了那时,云中便成为一座被两面夹击的孤城了。”
风轻语说道:“那将军难道没有去请求援兵?”
石亨答道:“老夫请是请了,但两个月前,我大明东北方又出变故,藩国高句丽联合倭寇,趁机行风作乱,朝廷分派大军前去镇压,实在无力支援云中,特命老夫务必在此坚守一个月。”石亨顿了顿,继续说道:“瓦剌突然袭击,宣德、东胜二城尽失,云中仅有三万士卒,如何抵挡了了瓦剌三十万铁骑,一旦进攻,别说一个月了,恐怕是一天也很难坚守啊,今日侥幸退敌,全赖瓦剌军立功心切,生出傲心,没有等到这第二路兵马赶到,便率先进攻,眼下,也先的胞弟伯颜帖木儿,这两日便可到达,是以云中危矣!”
风轻语恍然明白,心念一想,二十四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说:“大将军放心,晚辈定当与将军共进退,与云中共存亡。”
石亨听了后,非但不喜,反生责备,情急道:“哎呀,风参知,老夫说了这么多,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老夫身在其位,世受皇恩,自是不能后退,但你就不一样了,一旦云中失守,你大可以凭借武林盟主的身份,号召中原豪杰,回京勤王,等到我大明解决了高句丽之患,便可挥师北上,直捣瓦剌王庭。”
风轻语说道:“大将军,瓦剌虽然兵势正盛,但我军还不至于到了穷途末路之际。”至于石亨方才之言,风轻语已经听出他言外之意,但他早有主见,是以说与云中共存亡之言。
石亨闻言大惊,问道:“风参知所言何意?”
风轻语说道:“前些日子,我暗中跟随买弯弯西行,经过一道黄河入口,入口之处有一凹口,可作一处天然大堤,将军可派三千甲士,连夜启程,令黄河改道,引水北上,一旦瓦剌大军合兵一处,便可掘开大堤,水淹三军。”
石亨大喜,半晌之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云中城也就成了一座水城了,万千百姓将会成为鱼虾。”
风轻语说道:“非常之事,当用非常手段,而且瓦剌骑兵,多不善于水战,一经遇水,必会减慢其行军速度。”
石亨说道:“只有如此了。”随后派风轻语率三千骑兵,经办此事。
一切部署完毕,已到亥时,风轻语疲惫不堪,回到住处时,却发现寒曦晨的屋子里还有淡淡烛光,忽明忽暗,心想数日一别,只顾得家国大事,还真没跟她说上几句话来,心里想着,脚下没停,不觉已来到寒曦晨门前,还没敲门,只听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原来寒曦晨也觉得有人走来,想出来看看,竟是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风轻语,喜上眉梢,招呼道:“风大哥,你来了啊。”眼睛里似乎有些红肿。
风轻语略略心疼,关心道:“曦晨妹妹,你的伤怎么样了?”
寒曦晨回道:“风大哥,不碍事,修养一些时日便好了,我听说了,你现在是武林盟主了,也当了朝廷的官了,恭喜你。”风轻语微微一笑,还没作答,寒曦晨似是想起了什么,忙说道:“你看我这记性,只顾的跟你说话,快快屋里坐吧。”风轻语跟着进入屋内。
刚一落座,寒曦晨倒了一杯茶水,风轻语但觉茶香四溢,阵阵扑鼻,说道:“真是好茶。”寒曦晨啧啧说道:“这是上好的毛尖,难得大战当下,云中城还有这样好的东西。”
风轻语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说道:“曦晨妹妹,昨日之事是风大哥做的不好,可你实在不该,不该.....”寒曦晨鼻子一酸,说道:“我看你去了,心想担心死了,那瓦剌大营,又怎是说闯就闯的,听石将军说,那鹰军大营,可是瓦剌中精锐中的精锐。”略一沉吟,继续说道:“一看敌军照常进攻,石将军以为你死.....”说到一个“死”字,顿觉有些忌讳,连忙改口:“以为你失败了呢,与其让你一个人走,我也不想活了,临死之前,再杀几个鞑子,为你报仇。”
寒曦晨一番话,字字表露心意,风轻语只觉感动之心,无以言表,说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许你这么做。”寒曦晨回道:“那你以后也不许只留下我一个,独自去涉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风轻语正想开口说让她逃出云中城的话,此刻,话到了嘴边,终又咽了下去。寒曦晨看出了他的难言之隐,问道:“风大哥,是不是云中城又要出什么大事?你只管说来。”风轻语没想到她会这样聪明,只好回道:“是的,瓦剌大军将要合兵云中,云中城怕是要守不住了,我此来就是想让你连夜逃走的。”果然,话没说完,就听寒曦晨一口回绝,斩钉截铁,说:“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沉吟半晌,风轻语终于说道:“那好吧,我们就在一起,不分开,但是,若无大碍,我们今夜便要启程。”风轻语心想,若是让寒曦晨留在城内,一旦瓦剌攻城,她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那时自己却在城外,即便想来救她,也是分身乏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样说来,还不如将她带在身边,一旦遇到危险,哪怕自己拼尽全力,也要护她周全。
“启程?去哪?”寒曦晨大惊,问道,这件事实在太过突然。
风轻语说道:“此事涉及战争机密,我也答应过石将军,恕我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寒曦晨撅了撅小嘴,假装生气道:“不告诉就不告诉,我还不想听呢。”顿了顿,又说:“只要能跟你一起就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兴高采烈去了,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了。
风轻语带领三千骑兵,马衔枚,蹄裹布,悄无声息,从云中城南门溜走,率领大军向南疾行,一夜之间,绕过太行山脉,来到黄河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