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饭已毕,牛冲天命牛仙客带使者团去客栈歇息,自嘎回到后宫,卸去隐形盔甲,与夫人香汤沐浴。热气腾腾,温暖宜牛。城主趴在波斯毯上,任夫人给自嘎擦拭角蹄。旁边两个角姑捧着木盒,内中盛放剪刀梳子篦子挠痒器等。牛夫人用心给城主梳理肩毛背毛,用刮器刮尽新生腿毛,又用剪刀将浓密的裙毛剪短。用心伺候男人,是每一个牛妇的神圣使命。
城父叫来四大犊子,特意叮嘱:“明日爹爹不想出席宴会,你们尽可放大胆子去闹,闹出人命,也没甚干系。当然,爹爹的意思是,让唐门解决西域使者带来的难题。白帝城是在夹缝里生存,咱们坐山观虎斗,只投靠强者。”
牛刀客会意,离开牛头宫,私下拜会西域使者,诋毁唐门,鼓励使者与门主一战。他对使者言道:“只有唐门放手,白帝城才能投靠大酋长。”
牦玉戈伸出大舌头,舔舐鼻子,笑道:“少主单请放心。明日宴会上,本使者必然大显神威,让轩辕门主灰头土脸,逼迫唐门不敢顾问白帝城事务。”
牛仙客得知消息,找到轩辕勃,劝说趁早离开白帝城,以免宴会上可能出现风波。有熊氏知道风雨欲来,却不愿离去,暗道:“正想找机会解决西域插手之事,既然送上门来,便给使者团一点颜色看看。”于是笑道:“在唐门势力范围,牦玉戈没有那个胆子。”
次日,城主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出现茶宴,让牛犊子们代为招待。茶宴至中途,大家都吃饱勒。西域使者再次与牛刀客等,商议授权联防之事。
牛刀客举杯笑道:“何必授权联防,直接将白帝城,献给大酋长,岂不更妙?”
他们当着门主之面,商谈献城,看轩辕勃有何反应。有熊氏将茶杯重重放下,面露不悦,心道:“你们太不给唐门面子勒。”
牛侠客却道:“白帝城授权联防可以考虑,但献城为时尚早。”
牛仙客这时也插言道:“白帝城自先祖大犇王时代,一直是独立自主,无为自治。即便天子,也不能插手内部事务。”
牦玉戈站起来,用龙族语大声说道:“咱们牛头族力量分散,才让白狼王有机可乘。牛头族若要崛起,必要走联合之路。联合才能壮大,一致对外。若西域牛头族被征服,成为狼族的奴隶和盘中餐,试问白帝城可得善终否?”
“唇亡齿寒的道理,晚辈岂能不明白?此事重大,牵涉甚广,尚需跟唐门商量。”牛仙客说这个话,把唐门引进来,好给自己撑腰。
牛刀客也说:“咱们白帝城,年年向唐门进贡,若要授权联防,必须取得唐门许可。”
牦玉戈摇摆大脑袋,难以理解,道:“此为牛头族内部事务,何故跟唐门商量?”
轩辕勃微微一笑,给牦玉戈晒茶,笑道:“白帝城在唐门势力范围,当然接受唐门管辖。白帝城不仅是牛家的白帝城,更是唐门的白帝城。你们西域要在唐门眼皮子底下,插手白帝城,只怕略有不妥。”
牛侠客笑道:“要让城主交出管辖权,必须要过唐门这一关。轩辕门主,你说是也不是?”
西域使者与四方宾客,都望着唐门之主。这位年轻的门主,能应付复杂的形势吗?
轩辕勃心如明镜,与大酋长未谋面,却早将局势看透。大酋长决心控制白帝城,将蹄角势力插入巴蜀。唐门岂能允许眼皮子底下,出现强大到可以抗衡的牛族部落?
唐门允许白帝城自治,但不允许颠覆唐门统治基础。牛头族称雄西域,连狼人都畏惧三分。大酋长如若控制白帝城,势必形成两虎相争的局面。唐门就要面临生死考验。
轩辕勃面向大厅广众,举杯朗声道:“任何势力向插手白帝城,都必须问问唐门是否答应。”
牦玉戈哈哈大笑,瞪大血红牛眼,逼问道:“轩辕门主,是甚麽意思?莫非大酋长,管理内部事务,也要征询唐门?”
轩辕勃毫不含糊,冷声道:“正是如此。”
牦玉戈给对面的属下递眼色。牦战腾地站起,用洪荒之力,掀翻长条石桌。“既然唐门一定要插手白帝城,咱们今日便决一雌雄。门主若能赢我,牛头山十年之内,不再顾问白帝城。”
轩辕勃站起来,微微一笑,拍掌道:“如此甚好。”牦玉戈猝然发难,唐门要是认输,白帝城肯怕就会转投西域。不如趁早打掉西域使者的嚣张气焰。
唐问天走上前去,陪笑道:“野王大人息怒,诸位使者息怒。咱们轩辕门主,年少无知,口出狂言,还望野王大人放过瘪犊子。”又回转身,对轩辕勃低语道:“咱们在白帝城,势单力薄,不可鲁莽。”
轩辕勃平静望着使者,等待对手服软。
牦战走上来,傲然道:“怎麽,轩辕门主不敢比试吗?倘若不敢比试,便请立马滚出白帝城。这里是牛头族的领地,不允许瘪犊子在这里撒野。”
有熊氏笑道:“谁说不敢比试了?”
两大首领来到门外大院子。脱去外袍,拉开阵势。锐角使者牦战戴上铁掌,准备对门主下杀手。彼此不再废话,立即交手。
交手二十多个回合,轩辕勃已经掌握对方实力。两人同属九段,但对手蛮力甚大,只能智取,不能硬抗。有熊氏卖个破绽,拉开距离,诱导对方发力,随即用四两拨千斤,化解蛮荒之力,击败了锐角使者。点到即止,并未下杀手。
牦玉戈突然哞哞怪叫,挺角来攻。轩辕勃用乾坤大挪移,将牦玉戈引向白帝神树。黑毛野王明明撞向门主,却撞在公孙树上,几乎将白帝亲手栽植的公孙树撞断。他断了一根牛角,跌倒在地,艰难爬起来,口角流血。
唐门此番帮助白帝城,击败牛头使者,维护盟友之间的利益。牛仙客甚是快慰,他不希望西域插手白帝城。
牦玉戈硕大身体,再次跌倒,良久兀自一动不动。“野王死了!”
“野王!”使者们围过去,抚尸恸哭。牛侠客走过去,检查尸体,果然是死勒。
牦冰川等大惑不解,压制盛怒,冷冷望着唐门之主。唐门最擅长暗器,他们怀疑轩辕勃做了手脚。以野王强大牛魂,岂能撞一下就死去。
“我们要跟你拼命。”牛族使者统统变身,长出牛角,口中发出哞哞怪叫。轩辕勃见势不妙,飞身上了公孙树。
早有小校将消息,报告给城主。牛冲天从宫内走出,快步来至比武现场,好言化解双方恩怨。
牛城主说道:“野王自行撞在神树上,门主并未下杀手。”
牦战瞪着牛眼,怒道:“不可能!唐门必定用了剧毒暗器!野王强大体魄,决计不会轻易撞死。”
牛仙客笑道:“在我看来,野王是有病之身,早就患上口蹄疫。撞击只是加剧了猝死。倘若不信,你们看看野王的蹄子。”
使者等看过野王蹄子,果然有色变病斑。牦战不信这么巧合,骂道:“卑鄙唐门,使用淬毒暗器。”
“明明是野王自己重病在身,日薄西山,不中用勒,好吗?”
使者团与唐门武士,兀自争执不休。
牦玉戈死后,所携带宝贝自动显形。牛仙客捡起半截权杖,细细观摩,跟城父所用的权杖,材质别无二致,便递给爹爹。
城主从牛仙客蹄掌,接过小半根权杖,又从怀内取出尺截权杖,凑并一处。两根权杖强烈吸引,自行合二为一。使者们都哑声定睛,吃惊望着城主手里的牛魔权杖。虽不完整,威力却大增。
牛仙客给唐门武士,讲解牛头族的历史掌故。
《牛头圣典》记载,两千八百年前,大日王与狮子王,在昆仑山绝顶恶斗,牛魔权杖被狮子王用炉石法器,震断为三截。从此牛头族分裂为拉雅部,昆仑部与祁连部。拉雅部善于巫术,属于母系氏族,由姆牛酋长掌握权杖。昆仑部与祁连部,都是父系氏族,由公牛酋长掌握权杖。两大公牛部都认为,自嘎才是牛魔王指定的人间领袖,在牛头高原上争斗不休,持续达千年之久。祁连王后裔牯石,斗不过昆仑王,领地被逐渐吞并。其中一支在牯奈率领下,携带半根权杖,逃命到龙族地盘,进入关中,投靠汉王刘邦。
汉王刘邦,本名牛邦,原本就有四分之一牛族血统。他便欣然接纳祁连王后裔,还与牯奈结拜为兄弟,使其效忠不二。刘邦取得天下后,便将穷山恶水,封给牯奈,许其自治,并赐姓公孙。
后来,淮阴侯韩信,梁王彭越等,相继被高祖处死。淮南王英布内心惊恐,被中大夫贲赫诬陷,被迫起兵反叛,兵败后被杀。汉初诸王,最后只剩下大犇王公孙奈得以善终。
许多年后,两截权杖终于合一。褐色牛头权杖,闪烁微弱光芒。牛冲天手握牛魔权杖,心潮起伏,激动不已,暗道:“有了这根牛魔权杖在手,便是人间领袖,不怕西域牛族不服,不怕九州各地的牛族不服。”
牛城主用权杖指着各位使者,不准在白帝城滥施淫威,更不准对唐门门主不敬,否则严惩不贷。使者们遇此变故,也都面面相觑。
有熊氏跳下树干,走过去,伸出大手,愿与使者团修好。只要能破坏西域插手白帝城,目的达成,便已知足。
牦冰川推开门主,并没有接纳对方的善意。当时,重开筵席,敬茶为欢。大家商议,择日为野王发丧。
包括轩辕勃在内,纷纷恭贺城主,获得牛魔权杖,成为天下牛族最高领袖。牛城主仰天大笑,豪迈道:“自古取得权杖,没有如斯之易者。”
牦冰川对扎木措耳语几句。“眼下插手白帝城,要求授权联防,必须放弃。但牛魔权杖,乃是西域牛头山至宝,决计不能丢失。”
扎木措离开座位,向城主道:“野王已死,这权杖是否应该归还牛头山?”
城主面露尴尬,干笑道:“待发丧完毕,你们回牛头山之时,半截权杖自然归还。”
酒至半途,牛冲天拉下脸,喝问道:“大胆扎木措!你们竟敢欺骗城主,谎称是大酋长派来的使者!”
扎木措胆怯道:“回禀城主,小牛们未敢蒙骗城主。”
牛冲天用权杖疾指,几位牛族武者顿时丧失攻击能力,瘫软在地,被牛刀客等捆绑。城主魂力耗尽,气喘吁吁,靠在椅背上,喝道:“死到临头,还不从实招来?”
“城主饶命,小牛愿说实情。”扎木措便说出西域动乱实情。原来,狼族进攻牛头山,牦玉戈兵败,害怕处罚,便杀死大酋长,夺取牛魔权杖。但他功力不足,无法驾驭权杖,发挥强大效应。在兄弟争夺酋长王位之时,反而受伤,险些丧命。于是逃亡到白帝城,想巧取权力,然后借兵控制西域牛头山。
牛冲天沉思片刻,问道:“这么说来,牦吾畏大酋长真的死勒?”
“正是如此。”扎木措突然抬头,眨巴巨眼,道:“不过,大酋长生前,曾命小牛出使白帝城,联合对付狼族,却是事实。酋长信笺也并非伪造。”
牛刀客插舌问道:“那么西域的新酋长是谁?”
“我们逃亡之时,牛头山新酋长是牦青龙,也是小牛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手中没有权杖,位置不牢,未来生死难料。”
牦玉戈死后,隐形盔甲和兵器却都留下。牛冲天将牛角刀赏赐给牛刀客,将隐形盔甲赏赐给牛仙客。牛仙客戴上面具,穿上盔甲,英姿飒爽。灵魂盔甲自然合身,因为可以自动调整大小。
城主下令厚葬牦玉戈,命牛刀客用心款待随从,安抚使者。牛仙客还从孙白发处,购买解药,帮助蹄角武士,治疗牛皮癣。牛将们不再呻吟,痛苦渐渐消失。大家都喜上眉头。“多亏少主救助,也多亏天机阁药物,咱们寿命更长久勒。”
牛冲天召集使者,用权杖解除颅中奴印,道:“你们的奴印已经解除,出使任务也已完成,可以回西域,也可浪迹天涯。”
牦冰川等都是牛头山叛逆,逃亡至此,眼下并没有好的去处。使者团对白帝城恋恋不舍,纷纷说道:“咱们愿意忠于城主,忠于大酋长,为大酋长效劳!”惟有牦冰川自恃身份,未曾表态,但心意已经流露。
牛冲天担心西域大酋长发怒。“尔等切莫叫本座大酋长,本座掌握牛魔权杖,未必就能与权杖合魂,未必能发挥好。再者,西域牛头山一旦得知,你们来到白帝城,牛魔权杖流落于此,必然会在吾身与权杖合魂之前,倾尽全力,踏碎白帝城。”
轩辕勃笑道:“修练权杖合魂,一个月应该够了罢?”
牛冲天摇头道:“至少需要半年,反复闭关,多次试探,方能合魂。倘若天命不许,玩弄权杖,还会自身崩溃。”
轩辕勃继续道:“本座倒以为,这几位使者,都是牛族豪杰,留下来大有裨益。”
牛刀客牛仙客也都劝说城主,留下扎木措等。“这些牛族大将,都是牛头山万里挑一的精英。狼族积极备战,不久将对白帝城再次用兵,当前正是用牛之时。”
轩辕勃站起来,笑道:“有唐门撑腰,又有牛魔权杖在手,还畏惧甚麽?”
“正是如此。”城主便带使者团,来到白帝庙,令副使牦冰川带头发誓效忠。牦冰川等退无可退,当然愿意留在白帝城效力。
牛仙客抓住牦冰川肥蹄,笑道:“地下城传来消息,听说狼王狄髡将在近期出洞秋猎,必然不利于白帝城。你们若肯留下来,自然是好事。”
扎木措等使者也都跪地参拜,同声说:“属下愿意终生追随大酋长。”城主大喜,将他们拉起来,分别赏赐宅子与角姑。
牛冲天一日之内,便收服八大高手。
婚庆大典,鞭炮齐鸣。范真真也来凑热闹,孤竹六君子也都来勒。城主与夫人,为十二对新人证婚。牛剑客虽然是少主,但站在新人堆里,穿戴并无特殊。
范真真口抿奶茶,由衷欣慰,暗忖:“孤竹仐既已出嫁,朝暮郎自应收敛花心勒。”
轩辕勃看到孤竹仐,头戴窄帽,蒙着红纱。虽然看不清面貌,但这身材楚楚动人,比之唐墨要胜过百倍,对仙客道:“剑客失而复得,终究可喜可贺。”
牛仙客叹道:“孤竹仐是性情中人,剑客又是个急脾气,但愿他们能白头偕老。”
七夕之夜,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日。牛剑客拉着孤竹仐,步入洞房。花烛之夜。静室浮香。
牛剑客揭开孤竹仐头巾,观赏灯下美人,情不自禁用鼻子去吻。孤竹仐推开牛剑客道:“人家身体不适,牛郎莫要碰我。”
牛剑客呆坐在圆木凳,傻傻发愣。这时,听到屋顶冷笑,便追逐窃贼,离开了洞房。
孤竹仐听到琴声,情知那是朝暮郎的呼唤。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鬼使神差走出洞房,想跟昔日情郎道别。
牛剑客回到洞房,看到新娘不在,桌子上有一封诀别书。
“原谅我,牛剑客。孤竹氏跟朝暮郎之间,曾经有些误会。仐姐不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将来是一个野种,更不希望,将来生下一个混血怪胎。忘了仐姐,过你自己的生活,也不必找我。”
孤竹仐还是未能忘情朝暮郎。牛剑客再次为之心碎,用剑斩断同心结,冲出洞房,消失在黑夜中。就在牛剑客精神发狂,心力憔悴之时,孙白发决定带爱妻外出度假,享受烂漫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