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勃带着随从卫队来到武陵学院视察。武陵郡名义上属于周国地盘,实则已被唐门控制。有熊氏来此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处理唐龙会,并选聘人才。
宋璟是个忠厚廉洁之人。他不应该呆在学院勒。
有熊氏找到宋璟,直接了当地邀请他,去神木城就职。将学院交给其弟宋良管理。
宋璟还有些犹豫。“我毕竟曾是大周的官员啊!”
“在你被陷害落难时,是唐门给你庇护,给你院长的职位。也只有唐门,可以发挥你的余热。人生短短数十年华,眨眼即过,宋院长还犹豫甚麽呢?”
“武陵学院交给何人合适?”
“交给其他人,倒不放心,不妨交给你的弟弟宋良。”
“我只怕有人背后议论。”
“只要以天下为公,何必顾虑太多?”
“兹事重大,容我考虑两日。”
“你不必再顾着朝廷那一边。有武三思、武承嗣在,你就算回到朝廷,也没有好果子吃。也不想想陈子昂他们是怎麽死的?”
离开宋璟的家,轩辕勃来到姽婳湖畔。
两年前还是此间的旁听生,后来入狱,后来又成为唐门门主。他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波折和转变。
“感谢唐三爷,没有他的栽培,就没有我轩辕勃的今天。”
姽婳湖畔。夜风如水。
他独自在此岸散步,她在彼岸散步。
曾经的恋人在姽婳湖畔独秀峰下不期而遇。惆怅如满满的湖水,荡漾着黯然的涟漪。
轩辕勃看到初恋的情人。她比过去显得更瘦,失恋的阴影使人憔悴。
慕容美原本忧郁的眼神蓦地一亮,像春天里的桃花盛开。“轩辕,果真是你!不会是做梦罢。”她扑入久违的怀抱,“我们以后再也不分手,好麽?”
轩辕勃用温厚的手掌,怜惜地掠过她吹乱的秀发,抚过曾被他热烈亲吻过的,青春姣好娇艳欲滴的脸庞。
“我这次来武陵学院,纯粹为了公差。倒不是为了跟你复合。”
她呆呆望着往昔的情人,眼神由热烈到冰寒,痛心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离开唐墨!”
轩辕勃沉默半晌,毅然摇头。
“归来罢。轩辕!咱们还像从前一样。”慕容美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跟他说话。她从来没有这样卑微低贱过。
轩辕勃后退两步,“我们之间回不到当初勒。也希望你能理解咱的选择,原谅咱的过错。”
“慕容美无疑是天下最美貌最出众的公主。你曾经做梦时都呼唤慕容美的名字对不对?你真正喜欢的人是我慕容美对不对?到底是谁逼迫你迎娶唐墨?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唐怀礼这个老家伙从中使坏。啊!唐怀礼,我非杀了你不可!”她的情绪激动,像一头失去爱子的小母兽。
轩辕勃冷静地劝道:“这不仅是唐三爷的意思,也是咱家自己的意思。没有人可以改变,你杀了唐三爷也没有用。”
慕容美陷入绝望,由抽泣到号啕,声音越哭越大,引得几个学弟学妹在远处驻足观望。
轩辕勃万分难过,犹豫着走过去,搂过恋人的香肩以示安慰。他内心激烈斗争,几乎想回头。
“不要碰我!”慕容美果断推开他,歇斯底里地哭喊道:“轩辕勃,你配不上慕容美,你会后悔的!”
轩辕勃看着慕容美决绝远去的身影万分难过。这辈子只怕再也没有女孩子如慕容美对自己痴情了罢。结束罢,姽婳湖畔的美好初恋。
他们在姽婳湖畔牵手,也在姽婳湖畔分手。
慕容美左思右想,带着慕容真和慕容妙,找到了唐墨,述说自己跟轩辕勃的情感历程,希望她能主动退出。要不,她会走投无路悬梁自尽。
唐墨是个理智而有分寸的女孩子。她早就知道,轩辕勃跟慕容美有过一段罗曼史。但却不知他们俩发展到这种程度。内心虽怅然若失,却没有流露出来。见慕容美抛出自尽之语,知她真心喜欢未婚夫,又怕她想不开做出傻事,就安慰道:“傻妹妹,你既年轻又美貌,将来不愁没有好人家,何苦为了一株轩辕树吊死自己?倘若轩辕勃同意纳你为妾,我唐墨决计不会阻拦。”
“唐墨姐姐,你也是如我这般,深深爱着轩辕勃麽?”
“姐姐跟你可不同。你们之间是自由恋爱。我跟轩辕勃的婚事,都是长辈们撮合做主。咱唐门女孩子哪有私订终生的道理?唐门大家族规矩很多,触犯族规,是要被除去宗籍的。既是长辈们定下,也就是今世缘分,姐姐就很知足,好好珍惜,不再胡思乱想,以免失去本分。”
慕容美失踪了三天。可把史朝义和慕容狮急坏勒。慕容狮还以为被仇家绑架,派出许多人手各处寻找。
慕容狮知道轩辕勃欺骗妹妹后,发誓要杀掉情场骗子。他带领四大护卫,去找有熊氏算账。却被大难雄夫阻拦。
“轩辕门主,是你想见就见的麽?”
慕容狮脸色很难看,在唐门的地盘,他不得不克制。
慕容绝和大难雄夫还动了手。他们打得不够过瘾。于是约定十日后,再次决斗。
慕容狮为他押了很重的赌资。结果慕容绝还是赌输勒。慕容狮输掉了一匹好马和五个奴隶。
轩辕勃击败了史朝义。大难雄夫击败了慕容绝。
慕容美失魂落魄回到住处。连续几日无精打采,内心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做轩辕勃的妾。
慕容狮问妹妹,“过去几日去了哪里?”她却不肯说。
史朝义看到机会便天天陪伴慕容美。嘘寒问暖,哄她开心。还做出许多美食,征服美人的胃。
原初让史朝义陪伴自己,只是为了刺激轩辕勃,给他危机,让他回头。可时日久了,便习惯他的陪伴。她跟史朝义从倾诉和安慰开始,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慕容真和慕容妙无法分摊失恋的痛苦。但史朝义有宽阔的肩膀,和英俊的外表,足可慰藉情感的苦涩和寂寞。
当初恋的痛苦渐渐平息,慕容美的骄傲天性占了上风。身为大燕国公主,心比天高,岂甘为有熊氏之妾。
乾坤盟将于近期对唐门总舵发动攻势,他们的婚礼力求简单,只请了双方亲友唐门长老。墨家巨子墨长空是他们的证婚人。
“唐门结怨的仇家不少。你们须做好防范,以免乾坤盟等趁机捣乱。”
唐台领命而去。
考虑到孤竹笑跟唐墨曾经若即若离的关系,便没有邀请孤竹六君子。当日孤竹笑因为唐墨的拒绝,在坟场昏睡两日,可见其对唐墨用情之深。若他狭隘不满,只怕破坏婚庆现场的美好气氛。
不料孤竹六君子不请自来。孤竹笑满脸笑容,衣着鲜光,依旧风度翩翩,丝毫看不出亡国奴的模样。
唐三爷暗暗心叹,“孤竹笑风华绝世,吾亦心折,难怪唐墨为之倾醉。”
慕容美慕容狮还有史朝义等,也来参加婚礼,还带着贺礼。
唐台知道慕容王爷是个鬼见愁,担心他们闹事,没敢放行。
轩辕勃得知后,暗叫不妙,心道:慕容兄妹是来砸场子麽?
由于轩辕勃父母早亡,轩辕寿便成为新郎家族的核心人物。轩辕寿满脸笑容,与来客周旋客套。听到唐台禀报后,他与唐三爷,来到门外。
“看样子倒不像是来闹事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轩辕寿问明情况,收下慕容兄妹的礼品,让唐台放行,笑道:“既然来参加婚宴,轩辕寿无不欢迎。诸位贵客里边请。”
慕容美笑道:“轩辕勃,你为了唐门利益,迎娶唐墨,余生当真不懊悔麽?”
轩辕勃望着昔日情人,有些愧疚,可当他看见史朝义牵着慕容美的手,内心也酸涩难过。他失去了尘世间最美好最宝贵的初恋。
史朝义也客气道:“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唐墨笑道:“也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大美人慕容美迅速吸引了满桌的注意。孤竹笑和慕容美坐在一个桌子上。目光都注意到他们两个绝世的风姿。史朝义自恃英姿勃发,但比起孤竹笑,还是相形见绌。
新郎新娘从他们身边经过。
唐墨凑在耳边,低声道:“倾国倾城的慕容美,你竟放弃了,当真为君可惜。”
轩辕勃也说:“风采绝世的孤竹笑,你竟放弃了,也为你可惜。”
孤竹笑孤单单喝着闷酒。当同桌客人知道他是孤竹国王子时,便纷纷向他敬酒。
孤竹笑呆望慕容狮端着的酒杯,要不要陪他干一杯。他端起了酒杯,已到唇边,却被孤竹笛拦住。
孤竹笛提醒道:“慕容家族是咱们孤竹国的敌人!你忘了家国之仇了麽?”
一句话说得满桌气氛紧张。孤竹笑一呆。慕容狮怒容上脸。要不是慕容美给他们化解,只怕孤竹笛要跟慕容狮干起来。
牛仙客与哥哥牛刀客,弟弟牛剑客和牛仙客,单独坐在没有酒肉的素桌。他们只喝奶茶。牛刀客激情上来,非要给大家唱首歌助兴。慕容狮回头见,邻桌的牛刀客自告奋勇要唱歌,便带头鼓掌。
牛刀客于是扯开牛嗓子,动情地唱着《白帝城》歌。他满脸通红,脖子的青筋涨得老高。豪兴上来,扯去头巾,露出两只黑黑的刻有符号的弯牛角。
慕容美安静地坐在史朝义身边,自始至终不曾说话。她带史朝义来出席婚礼,只是为了最后激他一激。
唐台满脸鲜血跑进来,惊恐大叫道,“不好啦,食人魔来啦!食人魔来啦!”
唐五爷不悦道:“何事如此慌张?”
唐台惊恐道:“爷爷,大事不好。外面来了食人魔!”
唐五爷等来到外面,只见一具尸体躺在屋后。胸腹剖开,心肝不见勒。“甫一出手,便击杀九段长老。甚麽人如此凶残?”
“琴魔!必定是琴魔!”
唐怀礼吩咐道:“准备迎战!”
轩辕勃命令陈奇郑怪,带领两百名武者,去附近巡逻。以哼哈二将的强悍战力,对付独孤黄昏,应该没问题。
“琴魔没有对手,想杀谁就杀谁!咱们不必赶这趟浑水。”慕容狮劝说妹妹早点离开。
慕容美望着轩辕勃,想说两句话才走。轩辕勃跟唐墨交头言语,意态甚是亲密。慕容美颇觉无趣,未等婚宴结束,便与哥哥提前离去。史朝义自然也跟着他们一道骑马离开。
慕容兄妹行不多远,再次碰见老琴师蹒跚走过来。目光里一片火焰,一片灰烬。嘴里咕哝着:“暗月就要来临呐。”
酒宴将要结束时,一曲“诸神黄昏”裹挟着腥风,撼动心魂。
有熊氏骂道:“该死的琴魔又来闹事!”大家都束手无策。场面陷入恐慌。即便轩辕寿等九段高手,也不敢迎战琴魔。
孤竹笑站起来,拱手道:“诸位佳客不必惊慌,孤竹笑虽然不才,愿为诸君奉献一曲《蝶恋花》,以祝佳节。”言毕坐定,打开琴袋,取出家传古琴,合什祈祷片刻。刹那间,乐魂附体,全身沐浴在淡淡宝光中。
一曲《蝶恋花》从手指间缓缓流出。琴音如水,入脾入肺。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无数的光晕花瓣和翩跹蝴蝶,从琴弦之间飞出。满室馨香,如近幽兰。四座闻此绝世妙音,莫不陶然忘俗,刮目相看。
突然,战鼓声大作。屋宇消失,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宾客被魔音幻觉包裹,莫不大骇。胆小的滚到了桌下。
轩辕勃安慰唐墨:“这是独孤黄昏的绝技!”抓住新娘手腕,用魂力安抚她乱跳的心。
孤竹笛等也纷纷拿出乐器,帮助孤竹笑,迎战琴魔。
合战良久,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数十只乳白色音刀,带着凌厉的劲势,攻向孤竹六君子。
孤竹笛等纷纷中招,胸背流血,衣衫染红。唯有孤竹笑,面带笑意,端坐不动。他视琴魔为无物,尽情忘我地投入,完成自己的杰作。音刀近身后,找不到攻击破绽,纷纷爆裂。
独孤黄昏发动一轮又一轮的攻击,都宣告失败。孤竹笑兀自巍然不动,如入无人之境。
琴魔原本受伤,此番暴音攻击,魂力大损,琴声渐渐衰落。他自知遇到劲敌,徘徊良久才离去。战鼓声喊杀声,随着“诸神黄昏”一并消失。
轩辕寿等莫不惊讶。孤竹六君子竟然击败独孤黄昏!看来,这一群亡国奴,也不能小觑。
孤竹笑口吐鲜血,依然坚持完成最后一曲。用生命演奏“蝶恋花”,献给初恋的情人。
全场鸦雀无声。仰头望着空中飞来飞去的蝴蝶。花瓣坠落。如游天国,如梦如幻。
轩辕勃看到唐墨眼眶湿润,柔声问道:“你何以流泪?”
唐墨破啼为笑,解释道:“我不是哭。是欢喜,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