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食古点过花名册,因道:“诸位学子,将带来的死蛤蟆都拿出来。”
大家依言,都从布袋里拿出蛤蟆,有的是活蛤蟆,也有的是死蛤蟆。
“诸君听勒。按本上师要求,将手中活蹦乱跳的蛤蟆,统统捏死。”
学子们都按狄上师的指示照做。
“接下来,如上师这般,将你们手中的死蛤蟆吞下去。”说着,抓起一只腐烂死蛤蟆,沾些糖醋,放进嘴里,美美地咀嚼。
学生们都看得傻勒。大家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没有人吞吃死蛤蟆。
“让卿们吃腐尸,不是害你们,而是让你们的洁净肉体,可以承受敌人的污秽攻击和尸毒攻击。”
“你们跟着狄食古,就是要学习魂力排毒的修练方法。须每日餐毒食腐,修练腐蚀魂力,才能在战场上抵抗僵尸攻击和腐毒攻击。”
有几个学员横下心来,紧锁眉头,吃下腐烂的死蛤蟆。
“牛仙客,你为甚麽不肯吃死蛤蟆?”
“回禀上师,学生是牛头族人,信仰牛头教,不能吃动物的肉,只能吃草。”
“那你可以改吃腐烂的菜叶子。等你修到九段,成为贵族,就不再受《牛头天律》的限制,可以像为师这样,天天吃肉喝酒。”
“学生明白。”
轩辕勃吃下的是新鲜蛤蟆,不过口味忒也腥淡。
“新鲜蛤蟆是没用的。你们的课后作业,便是未来十日,每日一只腐烂蛤蟆,逐渐增加分量。三个月后,主要依赖腐尸度日,渐渐摆脱对米面蔬果的依赖。”
“当你们的肉体,能够通过腐尸毒,砒霜毒,鹤顶红和眼镜蛇毒等一百多种毒药的考验后,就可到达百毒不侵的九段。”
餐毒课,不仅要吃死蛤蟆,还要吃死蛇,还要吃蜥蜴。
束课后,薛涛和鱼玄机发誓,日后再也不来听狄食古的课。
“腐尸有毒,会败坏肌肤。”
“听说食腐过度,会吃死人,且导致变态。”
轩辕勃送慕容美回来的路上,被蒙面人打得鼻青脸肿,却不知仇家是谁。这个人手段很高,完全有把握杀了他,却没有下死手,只是狠狠打击他的脸。
他没有去找吴长风举报。
他对慕容美言道:“老子要亲自揪出蒙面的王八蛋!”
“蒙面人不想杀他,却给他颜色看。专门打脸。”
慕容美从天机阁买了消肿化血的药物,给他敷在伤口处。数日后,脸蛋才恢复。
轩辕勃假意在湖畔修练打坐,等待喜欢搞偷袭的家伙出手。可是蒙面人再也没有现身。
有一回,轩辕勃看到令支玫跟慕容狮在湖畔散步。这让他非常惊讶,似乎太阳从西边出来勒。
“没甚麽好奇怪的。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阴极则阳生,阳极则阴生。乐极生悲,否极泰来。男人和女人也是如此。情人可以成为冤家。仇家也可成为情人。”大难雄夫经历过暗恋的无助和毁灭感,早将一切看得平淡。
轩辕勃在湖畔修练,又看到沈病测量雕像的数据。
沈病发了疯:“雕像的距离变勒。臂弯曲度。还有鼻尖肩顶的距离发生了变化。雕像会动!真的会动!”
令支羽心痛好友发疯,打了他一个耳光。“醒醒罢。那只是你的测量误差。”
“可是眼皮从开启,到闭合,这难道还能假?”
令支羽来到雕像跟前,细察雕像眼皮,属于半闭状态。笑道:“我不觉得有甚麽变化呀?过去未曾大开,现今也未曾完全闭合。沈病,你有强迫症,你走火入魔勒。”
沈病回到雕像跟前,雕像数据跟历史数据发生了变化,但不能确保是否误差。但眼皮发生了显著变化。“莫非是我入魔勒。”
轩辕勃看到沈病憔悴而执著的样子,不由得叹息。每位学子都为兴之所涉疯魔勒。有的研究棋局,有的研究雕像,有的研究姽婳湖,有的钻研古典武谱,有的研究独秀峰的天书古文,还有的研究古代遗体。
沈病离开后,轩辕勃听到姽婳湖畔对面传来争吵声。他没有睁开眼,只是用耳朵辨别。听声音是令支羽和令支玫。
“令支羽,我跟你有缘无份。咱们两个结束罢。你日后,也不要来找我。”
令支羽哭泣着道:“我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没有过错。可我,你知道的,我已是丧失贞节的女人。”
“不!你还是我心中最好的宝宝。”说着伸出手臂,想抱住曾经的幸福。
令支玫后退两步,说道:“令支羽,相信自己,你能找到更合适的。这包东西都还给你。”说着,将布袋放在他身前,转身默默离开,泪水不由自主流下来。
慕容狮站在远处,牵住她的手,上了马车。
慕容狮坐在马车前面,亲自赶车,拉着她回梨园精舍,嘴里哼着幸福的小调。“拉着俺的妹呀,咱往家赶啊!”
令支羽站在原地,任雨水淋湿全身。他呆若木鸡,一动不动望着湖面。“我做错了甚麽,丧失自己的女人。”
令支羽看着他们离去,心里憋屈,抓起地上布口袋,打开一看,都是自己往昔送给她的礼物。呼呼!扔进了姽婳湖。
令支羽呆呆坐在湖畔,心中一片迷蒙,考虑是跳崖,还是沉湖。恍然听到身后一声叹息,转身来看,不见人影。奇怪的是,原本卧倒的雕像已经垂立。
他走过去问轩辕勃,“方才有没看到谁走近,扶起大雄雕像?”
轩辕勃摇头说:“我一直打坐,不曾扶起雕像。也没看到有人走近。”
令支羽产生疑惑:“是谁在黑暗中叹息?是谁扶起黑色雕像?”他脑海里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灵光:石像是有生命的。
石像不可能是人,不是人怎会思考,怎会动?
“你救救我罢!”
石像伸出手臂,指着瘫坐的绘画老者。
令支羽心道,“他能拯救我麽?”
于是跟着阎画师学习作画。他每日投入作画,忘记了烦恼。
这位残腿老人姓阎,名立本,至少有一百岁,原是前朝宫廷画师。因为被人举报,勾结地府,图谋戕害太子,得罪瞾君,被打入死牢。花费巨大代价,才允许戴罪立功。后来发了疯魔,在湖畔授画为生。疯师魔画阎立本!
他的画美,人却丑陋,面相凶恶,绘画时如入疯癫。衣着寒酸,沾满颜料,散发亡者气味。阎立本和孤竹乱,狄食古,丁太监等,都是学院里的冷门上师。几乎没有人愿意跟阎立本学修冷门技能。
每次看到学子走过,阎立本看到,总会笑问道:“想不想跟我学画?”
边令诚对学画有些兴趣,就问鱼玄机,“要不,咱们一齐学画!将来好成为宫廷画师。”
鱼玄机道摇头道:“我觉得学画,不能当饭吃,没有前途。你还是学习武魂修练罢。”
阎立本每周只来一次恐怖角授画。想学魔画的学生只要带一个鸡腿过去即可。
只有名叫沈病的学子,跟随阎疯子学画。不仅为他的画技好,更是围绕“疯师魔画”的诡异传说。
据说阎疯子曾用两年时间,绘成一个绝色美人。潘美人竟从画轴中走下来,做了画师的妻子,给他烧饭洗衣。只可惜潘美人不能言语,且寿命太短,数月后便破碎蒸发。后来他又绘制几个形态各异的美人儿,寿命都不过两三个月。
这是庄雪禅讲的画中美人复活下嫁的动人故事。大家将信将疑,姑且听之。
多年后,轩辕勃方明白平凡的画师并不平凡。一只画笔竟能打开异度空间,别开天地,破解生死之门。
此后学子们常见慕容狮与令支玫并肩携手,漫步于湖畔。慕容狮方处热恋,脾气因之大改。有小道言论:他们已然订婚,慕容狮许诺令支玫做“王妃”。
令支玫一夜之间从平民跃入贵族阶层。而且是天元大陆上最强大的燕国。令支国孤竹国被燕国消灭后,令支玫令支瑰等就成了亡国奴。如今她嫁给了令支族的敌人。
令支羽为生计发愁,来不及伤痛,就要去牛头族开办的“晶石矿洞”里做苦工。他保卫不了自己的女人,也无法给她幸福。身为令支国的亡国奴只剩下出卖血汗的价值。
自此以后,大家都称呼令支玫为王妃。虽然她还没有嫁过门。令支玫搬离矮小昏暗的白茅屋,入住燕国王爷居住的参合庄。
孤竹芸看到令支玫居处如此奢华,不禁羡慕乃至嫉妒。回到白茅屋后,对慕容狮的始乱终弃充满愤怒。“贵族不可信任!”
参合庄跟梨园精舍只隔着个树林。
薛涛得到歧王李隆范的支持,从白茅屋搬到梨园精舍。大家都去恭贺薛涛乔迁之喜。惟有鱼玄机仍然住在咸宜道观。
梨园精舍住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房屋皆用竹木构造,精致优雅。小桥流水,花木扶疏。李香冶家境富足也住在这里。
此岸梨园精舍是当日梨花公主居住的院落。已有十多年没用过。后来学院从武魂殿买回来,转手对外出租。惟出价高的方可获得入住资格。寒门子女不敢奢望,都是王族世家才能支付得起。
马爵来梨园精舍给天竺舞女做苦工。他挑满六个水缸后,洒扫院子。看到地上有一块遗落的手绢,想是晾晒时被风吹落,于是拣起来,只见三角绣蔷薇,中间绣双飞蝴蝶,旁以金线补缀小字: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架却谐音嫁却。手绢散发着淡淡的蔷薇花香。“却不知是哪个怀春少女遗失的?”
马爵闻得琴音寥寥,魂不守舍,跨过月亮门进入隔壁院落。干活大半年,都是在厨房和茅屋,从来没有进过公主们居住的蔷薇园。只见满园的蔷薇,随风摇摆,悉悉索索。仰首望时,细绳间晾着女孩子的各色衣物。
他循着琴音悄悄走上楼梯,想问问这块手绢是谁丢的。最好是慕容真遗落,如此就有了说话的机会。廊下悬挂金丝鸟笼,养着八哥与画眉,玻璃缸里游着几尾巨眼小金鱼。来到一个房间,香气扑鼻,也不知是谁的卧室。窗前点着凤竹和芭蕉,墙壁上爬满大片的蔷薇。
东西两面颇悬几幅字画,其中一幅是女冠人物肖像,落款是吴兴狂叟谢皎然。旁边另有扇面题诗,黄底黑字,是一首《相思怨》: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再看屋内装饰,莫不鲜艳精致,别有风趣。
“呸!装饰得如此考究,还真把自己当作娘娘?”
这时,脚步声响,外头来了人。马爵无法解释,只好藏在柜子里。恰好有缝隙对着香木浴盆。听说话之声竟是李香冶,贼心不由得扑腾扑腾乱跳。
李香冶走进来后,试探过水温,就开始脱衣服。
马爵闭眼不敢看,可耐不住诱惑,又睁开双目。李香冶已脱光衣服,完全展露饱满白皙的胴体,春光大泄而不自知。
她站在镜子前,背对着马爵,欣赏自己青春活力的身体。不知从何时起,平板似的身体,突然有了腰身,有了玲珑的曲线。街头浪子频频回头,目光热辣,令她心慌意乱。她紧紧抱着自己,想像白天那个温暖的拥抱,暗暗叹息,随口吟两句诗:哪个少女不怀春?
马爵心想,原来她并不是冷欲石女,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