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操场上终于没有更多的鬼物出现。
李随缘刚要松一口气。
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却突然从地底传来。
像是置身于寒冬腊月的室外，再被劈头盖脸的浇了一桶冷水。
李随缘如坠冰窟。
操场地面，渗出了一缕缕黑气。
纠结着，翻涌着，最终汇聚到了一起。
孙振兴停下了他怪异的舞蹈。
面对身边众鬼，他视若无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团黑气。
在他的注视之下。
汇聚到一起的黑气，翻腾缠绕。
终于缓缓凝结成一个巨大的人形。
四周的空气变得粘稠、血腥、潮湿。
一种无形的气场，笼罩住了整个操场。
原本晦暗的月光，照进这里也异变成了血红色。
李随缘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身处的操场，被从现实世界中割裂了出来。
“竟然是鬼蜮！果然是成形的鬼虎。”
孙振兴双眼微眯，身子微微颤抖。
不像是因为恐惧，反倒更像是兴奋。
巨大的鬼影犹如实质。
身高接近三米。
虽是人形，却长着野兽般的四肢。
一众鬼物里，鹤立鸡群。
它先是看了看场中的孙振兴，然后又看了眼李随缘。
只这一眼。
李随缘便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达内心深处。
之前出现的那些鬼物，或凶厉，或狠毒，或邪恶......
但是眼前这个巨大的鬼影和它们完全不一样。
它的眼神冷冰冰得，不带有一丝情绪。
像是一个上位物种，在俯视着蝼蚁般的人类。
李随缘的背脊瞬间便被冷汗打湿，双腿发软，咬牙硬撑着才没有跪倒在地。
万幸的是。
巨大鬼影像是看出来李随缘不足为惧。
很快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孙振兴。
“你找死？”
巨大的鬼影没有开口。
四面八方却响起了愤怒的声音。
厚重苍凉。
又夹杂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
李随缘心中沉甸甸的，像被压了一坨重重地铅块。
场中央的孙振兴却毫无惧色，与那巨大鬼影针锋相对。
“既是鬼虎，今日便是你应劫之时！”
巨大鬼影被激怒了。
虽然没有任何动作。
将孙振兴团团围住的小鬼们，却像是得到了指示。
刺耳的鬼叫声响起。
众鬼蜂拥而上！
李随缘明白，眼下这局面，自己和孙振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是孙振兴挡不住，自己也跑不了。
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符纸，打算出手相助。
但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
孙振兴已经再次念起古怪的方言。
抑扬顿挫，忽快忽慢。
听起来像是某种山歌，也像是某种祷告。
随着最后一个词汇出口。
蓦然间。
一个邪异的虚幻兽影，出现在了孙振兴的身后。
那兽影似熊非熊，三头四臂。
其中两头生于脖颈之上，左右并列。
最后一头则生于前胸，向前探出。
三个脑袋全都张着血盆大口。
相比于那巨大鬼影，显得更加凶厉邪祟。
李随缘看到这一幕，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到底哪面更像妖邪。
孙振兴唤出来的虚幻兽影。
面对冲过来的小鬼，一爪一个，抓起来便往嘴里扔。
原本张牙舞爪的鬼物们，像是遇到了天敌，毫无反抗能力。
短短几个回合过后，便被吞噬殆尽。
被孙振兴称作鬼虎的巨大鬼影，再也没有之前睥睨众生的模样。
看着自己那些悍不畏死的同类，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了兽影口中。
它终于想起来了什么。
“巯胃！”
鬼虎惊恐的大叫一声。
巨大的身躯瞬间重新化作黑雾，打算钻进地下。
但是孙振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古怪的山歌，再次响起。
兽影胸前那颗脑袋，大嘴咧到了极致，猛地一吸。
一阵飓风凭空而起。
鬼虎化作的黑气被飓风卷动，拼命翻腾挣扎。
但是仅仅僵持了几秒钟，再也撑不住，直接被卷进了兽口。
吞噬了全部黑气之后。
那兽影像人一样，三个脑袋齐齐打了个饱嗝。
然后如幻影一般，消融不见。
这就解决了？
李随缘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难以置信。
他原本还以为会是一场血战。
没想到竟然是单方面的屠杀。
解决完鬼虎的孙振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到跑到半路，却愣在原地的李随缘，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孙哥！你可真是我大哥啊！”
李随缘惊喜大叫，跑上前去，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孙振兴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兄弟，别这样，放开我。”
李随缘这才发现，对方脚步虚浮，身体软绵绵的，像是没有一丝力气。
“你还好吧？孙哥。”
李随缘松开孙振兴，转而扶着他的胳膊。
“没什么大事，就是脱力了。”孙振兴憨憨一笑。
显然刚才那一战。
虽然看起来风轻云淡。
但其实他也用尽了全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随缘连忙扶着他坐下，接着问道：“孙哥，我刚才好像看到你召唤了什么东西，不是我眼花吧？”
“那是巯胃！我的驱傩神兽。”孙振兴丝毫没有遮掩，十分诚实的道。
巯胃？
李随缘跟着读了一遍，隐约好像在哪本书里见过。
“没想到孙哥真人不露相，这么恐怖的恶鬼竟然如此轻松的就解决了。”
李随缘这句话，确实发自肺腑。
孙振兴摆了摆手，面露羞涩，“兄弟过誉了！只不过是我的巯胃专食鬼虎，天克而已。”
“今天我们碰上的，如果是其他成了气候的鬼物，我也不会这么轻松。”
“鬼虎？”李随缘如同一个好奇宝宝，再次发问。
孙振兴十分耐心，一点点给李随缘解释。
“我们驱傩正仪侍奉十二神兽，将天下所有的鬼物分成十一种。”
“每只神兽以其中一种或两种鬼物为食。”
“甲作食凶，巯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
“你刚才看到的恶鬼，就是这十一种鬼物里的鬼虎。”
“众鬼相争，胜者为王，其名鬼虎，其余为伥。”
孙振兴微微一顿，见李随缘仍旧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笑着道：“听说过为虎作伥吗？”
李随缘点了点头，“民间传说被老虎吃了的人，会变成伥鬼，帮助老虎吃人。”
孙振兴遗憾的摇了摇头，“这就是谬传。其实虎指的是鬼虎。它能够控制其他小鬼，帮助它去害人。”
“原来如此。”
李随缘回想起刚才的场面。
还真是小弟为了大哥，悍不畏死的冲锋。
两人聊了这一会，孙振兴觉得恢复了几分力气，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先不忙着说这些，咱们先把其他人找到再说。”
“虽然鬼物已除，但他们如果被惊出了魂。耽误太久的话，恐怕会元气大伤。”
孙振兴心里还担心着王泉道等人。
这觉悟李随缘自愧不如。
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于是连忙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