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古色古香的房间之中。
一道身穿月白色衬衣的女子静静躺在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
司徒锦绣缓缓醒了过来。
她想要挣扎着做起来,却牵扯到背上的伤口,不由吸溜一声。
“嘶……我……这是在哪?”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不由呢喃道:
“我不是死了么?”
房门吱呀一声,轻轻从外面推开。
一团阳光陡然挤了进来。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光芒里走出,在她隐约的目光之中逐渐清晰。
“死,哪有那么容易?”
宁潇微笑的望着她。
“当年没能保住青衣,已让我悔恨终生,今日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
“姐夫……”
宁潇扶着司徒锦绣坐了起来,笑道:“伤口还需静养两日,才得痊愈。”
“来,翻个身,这两天你就趴着睡吧。”
“我,我真没死?”
司徒锦绣被宁潇扶着趴下,还是难以置信的道。
“不然呢?你是鬼,我也是鬼?”
“可是……”
司徒锦绣仔细回忆那一刻的场景:“我的确感觉我好像要死了。”
“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快死了是什么感觉?”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
“那……莫忧……他……”
“他也没死。”
“那他现在……”
宁潇笑道:“走了。”
“走?去哪?”
“带着你的丫鬟麝月走了,麝月怀孕了。他也来看过你,说再没有颜面来见你,所以便带着麝月走了。”
司徒锦绣沉默不语。
宁潇淡淡道:“好了,不用多想了,你们之间本来就是一段孽缘。”
“没有遇见你。”
“他不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但也不会陷入欲望的罗网。”
“你当年救了他,然后又害了他!”
“恩怨相抵,缘分算是尽了。”
司徒锦绣叹息一声。
忽地,门外传来一阵悲痛的哀嚎:“锦绣啊!锦绣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司徒锦绣面色蓦然一变:“这是!陈敬言!”
宁潇笑着点了点头。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鬼哭狼嚎什么?”
宁潇笑道:“我把你的遗言写给了他。”
“遗言!”
司徒锦绣眸光一凝,忽地想起自己“临终”时说的话,顿时面红耳赤,忍不住咬唇道:“你还知道是遗言啊!”
“锦绣!你是不是在这里面!”
忽然,陈敬言的声音传到近处,猛地推开了房门!
司徒锦绣连忙闭上了眼睛,把脑袋深埋被褥:“要不,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
半个月后,司徒敬城寿终正寝。
宁潇不忍他九泉之下不能瞑目,终于答应他继承临国府爵位。
一个月后。
陈敬言递上辞呈,以年老体衰,请求告老还乡。
赵钧多次挽留,难奈陈敬言去意已决。
赵钧只得同意这位功勋卓著的二十年的太平宰相拜别朝堂,但另加敕一道,以原职致仕,以备咨询。
三日后。
从临国府驶出一辆马车。
马车之中。
陈敬言望着已经容颜不再的司徒锦绣,开怀的笑了起来。
司徒锦绣白了他一眼道:“抛下一切权柄,陪我独守田园,你真的不后悔?”
陈敬言摸了摸胡子,大笑道:“三十年前,我便说过,这天下没有我陈敬言,但我陈敬言却不能没有你!”
“我已经老了!”
司徒锦绣抚弄着自己已然有些发白的秀发,微微叹息。
然后看了陈敬言一眼,心中顿时平衡了:“你更老!”
“哈哈……”
陈敬言放声大笑道:“你不老,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小仙女,而且其实还不晚!”
“什么不晚?”
陈敬言嘿嘿笑道:“生孩子啊!”
司徒锦绣顿时羞怒道:“滚!”
“哈哈……”
陈敬言哈哈一笑,五十年未曾如此开怀。
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得偿所愿!
他从袖子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瓷瓶,瓷瓶之中有两粒丹药,递给司徒锦绣。
司徒锦绣接过来瞧了瞧,问道:“这是什么?”
“回春丹!”
陈敬言激动道:“这是之前我缠了他一夜弄来的宝贝!”
“他告诉我,只要吃了这回春丹,我们立刻可以年轻十几岁!”
“真的?姐夫还有这好东西?”
司徒锦绣有些不信。
“那你尝尝?”
“凭什么我先尝?你先,万一死了也是你先死。”
“好,我尝!我尝!”
陈敬言直接打开瓷瓶,把一粒丹药倒进嘴里,喝口水咽了下去。
果然,片刻之间,他满头白发便渐渐返青,脸上的褶皱更是减轻不少。
“你看,果然有用!”
司徒锦绣也连忙服用,她本就养尊处优,素来保养的也很好,此时服用回春丹,皮肤竟是都变得娇软许多,果然年轻了十几岁,现在两人走出去,只像是三十六七岁的人,浑然没有年近半百的老迈。
两人不禁面露喜色。
马车在平坦的大道上奔驰,陈敬言更是意气风发,望着一望无垠的沃土,忍不住赋诗道:
“老夫今发少年狂,手携书剑兴茫茫。”
“滚滚公侯百代客,滔滔麦浪千里香。”
“即出京门跨白马,直下江南沐朝阳。”
“三十年来如一梦,终抱锦绣归故乡!哈哈……”
司徒锦绣闻言,扑哧一笑:“就这作诗水平,还敢号称当朝第一才子,真是笑死个人啦。”
“哈哈……”
陈敬言放声大笑。
“我问你,这么多年,你未曾娶妻,也真的没碰过女色?”
司徒锦绣忽地好奇问道。
陈敬言的笑声顿时嘎然而止:“这个,这个么……”
陈敬言吞吞吐吐道:“有时候没忍住……也偶尔去过几次教坊司来着……”
“几次?”
“没几次了。”
“没几次了是几次?”
“到了!到了!”
陈敬言忽然向外探出脑袋,望着前面的小镇,不由激动喊道:
“自从三十年前进京赶考,我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也算了却人生一大夙愿啊!”
说着,又感慨的对司徒锦绣道: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锦绣,我们明日便举办婚礼如何?”
“都什么年纪了,还要婚礼?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也是,我们现在哪里还有高堂可拜?”
“我饿了。”
司徒锦绣道。
“好好好!我们这就先找个客栈吃饭!”
陈敬言带着司徒锦绣下了马车,来到小镇上最红火的客栈,走了进去。
“两位客官里面请!”
当即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客官,要打尖还是住店!”
陈敬言道:“先上些招牌酒菜,我家夫人饿了。”
“好嘞!”
“客官,我们店乃是这敬言镇最火的客栈,保证让你们满意。”
“敬言镇?这不是青阳镇?”
小二顿时笑道:“客官不知道?”
“我们这可是当朝大宰相陈敬言陈相的家乡啊!”
“自从十年前,陈相改革新政,大利天下之后,我们这的百姓都越发殷实起来了,百姓们纷纷感慨陈相的功绩,便自主把青阳镇改成了敬言镇!”
“哎呀,怎么能这样!这陈敬言可受得起?”
陈敬言说着,却不由的挺了挺胸膛,看向司徒锦绣。
司徒锦绣翻了个白眼。
“客官,你这就不对了,怎么可以直呼宰相大人的名讳?”
“不好意思,一时口误。快上菜吧。”
“好嘞,菜都是我们的招牌,只是我们店里有两种酒,一个泼辣如火杏花红,入口即醉,一坛一两一钱银子,一个沉闷如冰梅花酿,回甘无穷,一坛一两二钱银子,不知客官要哪一种?”
“啊?一两……”
陈敬言惊讶道:“这么贵?”
“哎呦喂!这位客官,哪里就贵啦?”
小二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可是当朝宰相故里耶。”
“特产佳酿!”
“二十年都没涨过价好么?”
“瞧您也一大把年纪了。”
“这么多年月俸就没涨过?有没有努力劳作?”
“有时候也要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好的吧!”
陈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