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湖边,有一座蓬莱殿。
帝后的圣驾幸临蓬莱殿,于殿内赐宴群臣及其家眷。
最上方坐着皇帝一家四口,皇帝抱着小公主,皇后抱着小太子,看上去就像民间温馨的普通人家一般。
底下皇室宗亲、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官职高低,依次往下排列。
大雍朝以右为尊,所以坐在右下首位置的是时任中书令兼右相的李学林。
接着是左相魏九思、各部尚书等。
身为江南总管的老国公蔺坚,带着孙儿蔺无殇坐在中间的位置,距离皇帝不远不近。
对面坐的则是皇室宗亲、勋贵侯爵等,身为皇帝同胞弟弟的瑞王,坐在左下首。
他身边伴着一位貌若莲花的绝色美人,正是其侧妃庞氏。
庞氏气质清雅,穿一袭看似简单实则奢华的白裙,裙摆似鱼鳞一般,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咚咚咚!”一阵连绵的鼓声从殿外传来。
众人目光投向外面。
蓬莱殿地势高阔,从殿内望出去,可以清晰看见外面水上的表演。
水上有四条彩船,充当舞台。
台上的表演者不是寻常的舞伎,而是士兵。
一个个身高腿长、容貌英武的士兵,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彩衣娱上。
他们表演的节目五花八门,有舞大旗、扮猛兽、耍长枪、打军拳等等。
娱乐的性质中,又夹杂着展示军容和实力的目的。
彩船旁边还有两条稍小一些的船,上面的是乐队。
乐队演奏的曲子,不同于平时的歌舞之音,而是军乐,用的乐器也是锣、鼓、铙(音同挠,古代军中的铜制打击乐器)、铎这种大开大合的打击类乐器。
鼓声如雷,铙音铮铮,带着一股万马奔腾的肃杀之气。
听得人热血沸腾、激情澎湃不已。
恨不能立马就跨上马背,冲上前线拼杀一番。
然而这些表演只能算是开胃菜。
宴会结束后,真正的重头戏才呈上来。
一艘巨大的龙船被牵引到了蓬莱殿前,帝后当先,率领众人上了船。
船上建有两层楼的看台,看台中间设有御座。
御座这里,视野显然是最好的,帝后一家四口在宽大的御座上坐了下来。
身份尊贵、品级高的,如中书令、宰相、瑞王等人,得以和皇帝一道,身处第二层看台。
其余人则只能待第一层看台,视野相比起来就没那么好了。
此时,湖面上几十艘小型龙舟一字排开,整整齐齐。
此次军演的第一个竞技项目,正是赛龙舟。
那几十艘龙舟上插着代表各自军种的旗帜。
比如代表龙鳞卫(护卫皇帝)的玄龙旗。
代表龙泉卫(护卫皇城)的青龙旗。
代表五城兵马司(护卫京城)的白虎旗。
还有京畿大营,来自地方的守军等等。
不同势力、不同地域、不同军种的士兵,都在今天齐聚于此,欲向皇帝展示他们的军容军姿。
主持此次军演的是兵部尚书霍玉堂,曾跟随皇帝打天下的大将之一。
他立于龙船的龙头之上,穿一袭黑色锦袍,于巳时初(9点),挥动了手里鲜红的旗帜。
与此同时,他身边负责传令的士兵敲响了铜锣。
那数十艘蓄势待发的龙舟,霎时间争先恐后地射了出去,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划得又快又猛。
小公主嫌自己站得不够高,看得不够远,直接爬到了皇帝的背上,坐在他的脖子上。
皇后:“婉婉,下来。”
又数落皇帝:“平时也就罢了,今天这样的场合,怎么还能让婉婉乱来呢?叫大臣们看了成何体统?”
小公主听话地要下来,皇帝却扶住她的腿,对皇后笑道:“安娘,大臣们都忙着看龙舟比赛呢,哪儿会注意到这边?”
大臣们:“……”
鉴于皇帝的女儿奴属性,大臣们都很明智地当做没看到。
皇后也是拿这父女俩没辙了。
算了,被女儿骑到脖子上的人又不是她,皇帝自己都不介意丢脸,她又何必替他挽尊呢?
小公主一手抱着皇帝的脑袋,一手挥舞着小旗帜,激动地喊着:
“哇!好快!大有哥哥冲啊!龙鳞卫第一!”
此次代表龙鳞卫参加龙舟赛的人里,赫然就有林大有,而且他还是队长。
小公主两条小胖腿还不停地蹦跶着,像鼓槌一样砸在皇帝胸口。
还别说,小公主这腿劲儿着实不小,砸得皇帝这个老父亲胸口一阵闷痛。
偏偏他还不舍得训斥女儿,只能尽量捉住她作乱的小胖腿,不让她给自己带来伤害。
皇后好笑地瞥了皇帝一眼,暗暗骂他活该。
这时,户部尚书郑俊才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一张白白胖胖的脸笑得十分慈祥。
“公主殿下,您这么支持龙鳞卫,要不要下注赌他们能拿第一呀?”
皇帝笑骂一声:“好你个郑俊才,堂堂户部尚书,竟公然开起了赌场,你说你该当何罪啊?”
郑俊才一脸委屈:“陛下,臣这也是没办法啊,国库一直不充盈,但用钱的地儿却不少,今个兵部要粮饷,明个工部要钱修路铺桥……
“还有今天办的这场端午庆典,那是处处都要银子呀,看着国库里的银钱流水一般淌了出去,臣这心里难受得紧啊,可不得想些法子搂些钱回来么。”
皇帝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还有些心虚。
当场改了口:“咳,小赌怡情,今日是端午佳节,下注赌一赌输赢也没什么。”
郑俊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皇上要不要也赌一把?”
皇帝感受到了皇后警告的视线,一脸正色道:“朕乃一国之君,赌谁赢都有偏颇之嫌,还是不赌了。”
于是郑俊才继续将目标对准小公主。
公主殿下一看就人傻钱多好骗。
果不其然,小公主豪气地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我压龙鳞卫得第一。”
如愿从小公主这里薅了一笔财物,郑俊才端着托盘心满意足地走了,又去寻摸下一个肥羊了。
开赌盘这事儿已经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他可以放开手脚薅羊毛了。
朝中这些大臣勋贵们,一个个都可富得流油呢。
他要是不趁着这大好机会狠狠捞一笔,他这个户部尚书可就当得不合格了。
一个合格的户部尚书,就要时时刻刻想着搞钱!
郑俊才船上船下走了一圈,手里的托盘很快就满了,各种金银珠宝、珠钗首饰堆成了小山。
哇发了发了。
这次举办端午庆典的支出,可以收回来了。
在郑俊才抱着托盘乐滋滋地数钱时,湖上的龙舟竞赛,已经进行到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