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柒并没有选择留在县衙,而是回到了自己家中。
反正马宏图也让他休息。
主要是和赵元洲那个老银币待在同一个院子里,他没安全感。
躺在床上,葛柒开始梳理目前的情况。
首先是神火教。
那个自称主母的女人跑了,绝对是后患无穷。
神火教来势汹汹,要夺下洪城作为起事之地。
如今计划受阻,他们不可能不了了之的。
下一次的反扑,一定会比昨晚更加猛烈。
好在,到时候会有府衙的兵丁以及都护府顶在前面,他公冶良也不用这么累了。
第二个是慧无和尚。
原本以为他是个得道的高僧。
但昨晚遇上神火教的主母,他的举动却有些反常。
葛柒不信他看不出当时那女人已经身受重伤。
回到县衙后他还特意问了罗振海。
罗振海说当时那个神火教的护法根本就不是慧无的对手,被打得屁滚尿流的。
但慧无并没有下杀手,在对方逃走的时候也没有追击。
用慧无的话来说,他是出家人,不能开杀戒。
而当时第一要务是确认马宏图他们的安全,所以才没有追击。
连着两次,这慧无似乎在包庇神火教的人。
那就有意思了。
他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个人?还是苦业老和尚的意思呢?
这件事得好好调查一下。
至于最后,就是赵元洲了。
不解决这个老银币,对葛柒来说,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之剑一样。
这家伙要实力有实力,要头脑有头脑,最关键的是他还能隐忍。
为了长生,不惜布局三百年,连自己的后人都算计了进去。
这么可怕的敌人,实在是让葛柒很是头痛。
自己的优势就在于对方不知道他的身份。
只要按照公冶良说话办事的风格伪装好,被发现的几率应该不大。
但很难保证,赵元洲有没有什么秘法,可以辨别灵魂。
而他来到洪城,一定有着大阴谋。
上次被自己破坏了好事,恐怕他到现在都还在谋划长生的事。
也不知道洪城有什么值得他布局的。
葛柒苦逼地抓着头发。
一醒来就是这么一堆烂摊子,自己跟个打工人似的。
最关键的是,这次进入浮生界的任务是什么?
上次是夺了赛太岁所炼的血丹,那这次呢?
搞垮神火教?
还是搞死赵元洲?
要是后者,葛柒觉得自己还是自杀算了。
赵元洲一口唾沫都能喷死自己。
想到这,葛柒忽然愣了一下。
自己是收了雌雄双煞,阴阳眼使用过度遭到了反噬,昏了过去。
怎么就来到浮生界了?
敢情这浮生盘还特么是全自动的?!
接下来的几天,葛柒借口说在家休息,都没有去县衙。
众人只当他重伤初愈,也没多想。
倒是罗振海等几名亲近的捕快来看了他一次。
被槐精救走的那几个人已经回来了,都身体无恙,只觉得睡了一觉。
城中的百姓也安稳了下来,在县令的安抚下,生活回归了正常。
葛柒旁敲侧击地从罗振海口中得知,这些天赵元洲和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倒是因为神火教之乱刚过,主簿又死了,让他更忙了。
而葛柒知道,赵元洲要想做点什么,罗振海他们根本就发现不了。
而他也从公冶良的记忆中翻出了关于赵元洲的来历。
当年马宏图来洪城上任的时候,是带着师爷的。
只不过那位师爷来到这里一年不到,就因病去世了。
没过多久,赵元洲就出现了,他找到马宏图,自荐成为师爷。
在聊了之后,马宏图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将赵元洲留在县衙,考核观察。
当时是公冶良的父亲公冶少卿为三班总捕头,公冶良还是个刚入职的小捕快。
后来,洪城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案情复杂,让公冶少卿毫无头绪。
而赵元洲恰在此时对他点拨了几句这才顺利缉拿了凶犯。
这件事让马宏图十分欣赏,加上他来之后的那段时间,帮马宏图处理政务,十分老练。
于是,马宏图便正式邀请他成为了师爷。
而这些年以来,在公冶良的印象中,赵元洲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
有时候案件棘手,他也会找赵元洲请教。
而且,这个人做事一丝不苟,待人平易可亲,在衙门上下颇受好评。
几年前公冶少卿去世,都是赵元洲帮忙操办的。
他与公冶良年纪相仿,可以说两个人算得上至交好友。
把脑子里关于赵元洲的信息消化了,葛柒一阵头疼。
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也许有,但当时的公冶良根本没放在心上。
三天后,飞花回来了。
“你的命很大。”
见到葛柒之后,飞花笑道。
她依旧是一袭青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
单听声音,葛柒猜肯定是个美女。
声控,腿控,足控······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龟息丹本来是我们暗探在任务失败暴露后,面临生死危机时赌运气用的。”
“它虽然能治疗伤势,但也会让人昏迷不醒,就如同龟息一般。”
“能不能醒过来,完全靠运气。”
葛柒心里暗笑。
公冶良确实没醒,但谁让身体里还住着我葛柒呢。
“不过,你伤势痊愈的速度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飞花看了看他说道。
“命大而已。”葛柒笑了笑。
他倒是想弄两句骚话,让飞花看看自己的腹肌。
但这明显不符合公冶良的人设。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忍忍吧。
“你这次,应该是会都统府汇报了吧?”他问道。
飞花噗嗤一笑:“要是什么事都得赶回都统府汇报,那我们暗探岂不是要累死?”
葛柒一拍脑门。
这个时代可以飞鸽传书的。
“那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调查神火教。”飞花缓缓说道。
“我这几天明察暗访,在城里确认了一些潜伏的神火教徒身份。”
说着,她递给葛柒一张纸。
“名字,身份都在这上面呢,你可以让巡捕去捉拿。”
葛柒打开粗略的看了一下,上面记录了不下百人。
“竟然还有这么多?”他吃了一惊。
“当然。”飞花说道,“那天闹事的神火教徒就有近两百人,其中大部分都逃走了。”
“而且,我觉得城里潜伏的神火教徒远不止这些。”
葛柒揉了揉太阳穴,将这张纸收好。
“等明天知府的人到了,交给他们操心去吧。”
飞花看看他,问道:“你这伤完全好了,还打算继续偷懒?”
葛柒摊开手道:“忙了这么久,总得让我歇歇吧。”
“反正明天知府的人就到了,到时接手之后,也用不上我操心了。”
“你到时乐得清闲。”飞花笑道。
“再过两天,都统府的人也会到。”
“那时候,洪城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都统府派兵了?”葛柒兴奋道。
飞花摇了摇头:“不是军队,是司法监的人。”
葛柒回忆了一下,心中更安定了。
司法监这个司法,和现实世界的司法可不一样。
司法监是由朝廷直接统辖,组建的专管天下术士的机构。
甭管你是和尚老道,三教九流,只要利用术法惑乱民间,就会被司法监通缉抓捕。
而这些术士想要身份被承认,也得在司法监登记造册。
而从公冶良的记忆里,葛柒也大概的了解了这个世界。
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属于大昌王朝。
此时是大昌胤禧十三年。
大昌王朝建国四百年,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
但盛极必衰,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逃脱这个历史真理。
如今的大昌,就处在日薄西山,风雨飘摇的时候。
因为胤禧帝少年继位,朝政始终把持在外戚和内侍手中。
而胤禧帝也不是个有雄才大略,励精图治的皇帝。
反而荒淫无度,生性爱玩。
那些内侍为了控制他,三年内连选六次秀女入宫,并且大兴土木,为他建造玩乐之所。
如此行径,搞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皇帝不靠谱。
朝堂之上,外戚与内侍互相攻讦,争权夺利。
闹到现在,民怨已经累积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于是,各地纷纷出现起义,甚至有的地方是官员直接扯起大旗。
从去年年中开始,朝廷便四处派兵平乱。
结果是,乱越平越多,军队越平越少,国库越平越空虚。
江南七道这里还算安稳,是因为这里一直以来都不叫富庶。
哪怕赋税一直在长,但依旧在百姓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自从各地开始乱了之后,朝廷没钱,就盯上了江南七道。
谁让你们有钱呢?
朝廷要平乱,军饷粮草总得有吧。
但国库没钱,就只能和你们这些狗大户要了。
如今出现了神火教,摆明了要造反。
恐怕其他地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葛柒了解这些情况之后,直嘬牙花子。
这大昌的情况,和汉末何其相似?
同样的外戚与内侍夺权,同样的不问政事的小皇帝。
搞不好这浮生界还看过历史。
“你想什么呢?”
飞花见他发呆,开口问道。
葛柒回过神来:“没事,就是在回忆一些事情。”
跟着,他将自己对于慧无和三元寺的怀疑说了出来。
没想到,听完之后,飞花并没有表现出诧异。
葛柒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来洪城,不会就是为了三元寺吧?”
飞花沉默了一下,面纱中传出她低低的声音。
“既然你已经有所发现,那我就和你说吧。”
“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
“我可以信任你吗?”
虽然看不到,但葛柒能够感觉出。
面纱后,飞花正用十分严肃的目光盯着自己。
葛柒笑了笑:“你看你暗探的身份,直到现在我也没暴露出去,这还不够吗?”
“不够。”飞花摇头道。
“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涉及到朝廷的秘密。”
我尼玛,玩这么大?
葛柒苦着脸。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飞花再次摇头:“你已经接触到了,被卷进来是迟早的事情。”
葛柒一阵无语。
“你这意思是我听也不行,不听也不行了呗?”
飞花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没办法,葛柒叹了口气:“好吧,毕竟咱们也算过命的交情。”
“我保证,在知道所有事情后,一定站在你这边。”
飞花没说话,继续盯着葛柒。
而葛柒目光平静,隔着面纱与她对视。
半晌,飞花才有动作,抬手轻轻撩开面纱。
入眼的是一张十分普通的面容。
这让葛柒有点失望。
不过,倒也没想太多。
但接下来,他就瞠目结舌,变成了一具雕塑。
只见飞花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揉,随即撕下了一层薄薄的面具。
一瞬间,整个屋子仿佛都焕发了光彩。
在面具之下,是一张精致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明眸皓齿,白璧无瑕。
鬓云欲度香腮雪,不施粉黛而颜如皎月。
葛柒这才明白,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盛世美颜。
他敢保证,自己见过的女人里面,包括之前让他眼前一亮的薛婉仪,在飞花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这哪是人间粉黛,这是天女下凡啊。
“咳咳。”
飞花轻咳一声,提醒葛柒。
虽然不管是谁,见到自己真实容貌都会魂不守舍,飞花早已习惯了。
但这么面对面,被葛柒一直盯着,还是会让她有些不自在。
葛柒回过神来,连忙尴尬地移开目光四下张望。
“抱歉,在下失礼了。”
飞花也没追究,只是道了一声“无事”。
她摘下斗笠,如瀑般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了下来。
“现在,你看到我真正的样子了。”
“如果你敢背叛我,天涯海角我也会追杀你到死。”
说着,飞花威胁地冲个葛柒扬了扬下巴。
“明白,明白。所以你要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飞花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在说这件事之前,我重新和你做下自我介绍。”
“飞花只是我身为暗探的代号,我的真名叫杜雅宁。”
“先帝是我的哥哥,我的封号是安平。”
葛柒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那张绝美的面庞。
听到这话,偷偷瞄了一眼她那巍峨的壮景。
心说,安平?你这哪平了?不光不平,还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啊。
但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
“靖德帝是你哥哥,那你,你······”
杜雅宁平静道:“没错,我是安平公主,当朝天子的姑姑。”
“咕噜······”
葛柒干咽了一口。
你一个公主,跑来做什么暗探啊。
这不闹呢么这不。
他连忙起身,抱拳行礼。
“属下公冶良,见过公主殿下。”
杜雅宁赶紧摆摆手:“不必多礼。”
“我只是觉得,既然要坦诚相待,就不能对你隐瞒身份。”
葛柒这才坐下。
“那公主殿下调查三元寺,究竟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