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悟空如此说,老君也来了兴致:“悟空,若论冲锋陷阵、斗勇厮杀,我不如你;但是要说起炼丹来,伯阳从来不敢居人之后。走,咱们丹室里逛逛去。”
他转头吩咐邓郁等人:“花果山来的将军们都是好酒量,你们好生陪着慢慢喝。”邓郁笑着应允。
老君点手叫李靖和亢金龙,陪着孙青一起吃酒。孙青想跟着悟空一起去丹室,悟空看出老君不愿人多手乱,就道:“阿青你留下,多和李天王亲近亲近。毕竟都是打出来的交情。”
作萼挎着悟空的胳膊,跟随着老君等人,越过大殿,穿过三层前院,来到兜率宫的中心地带。透过虚掩的院门,作萼看到隐隐有红光从里面映照出来。
罗茹推开院门,一座巨大的丹室,矗立在众人面前。老君的丹室在离恨天兜率宫的中央戊己土位。丹室居中,纳六合八荒之气,丹室之下有坎脉暗河,丹室之上有太清紫气缭绕熏蒸。
丹室整体呈现圆柱形建筑。丹室建在三层高台之上,高台为先天八卦形状,五色巨石打磨而成。丹室也分三层,重檐勾角斗心,布有八门。丹室的大门紧闭,四周站满了道童。他们一个个各司职守,手中执着各色彩旗。
悟空仔细看去,分别是坎白旗、坤黑旗、震碧旗、巽绿旗、乾白旗、兑赤旗、艮白旗和离紫旗。悟空暗道:不需问了,这炼丹的老君必定将黄旗设在丹室里。
老君与卞庄一左一右陪着悟空摄级而上,来到三层高台之上。悟空四下张望,才发现这三层高台是由一整块的巨石构成的。最奇的是巨石仿佛漂浮着,下面水气氤氲。
悟空东张西望,连连咋舌,称赞道“好石头,好石头!”。
罗茹看不起悟空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挖苦道:“大圣你也是称孤道寡的君王,怎的如此村愚?我听说花果山是神仙府邸,钟灵毓秀的洞天,你连一块大五彩玉石都没见过吗?看看吧,猴眼都晕了。”
悟空被罗茹说愣了,心道:对啊,花果山什么石头没有。我为何单单对这块石头这么在意?悟空自己纳闷,没来及回应罗茹。
作萼立刻代为反击:“我家大圣什么石头没见过?他自己就是天地生养、玉石孕育的应劫救星,会眼晕你这里的破石头!?”
老君见悟空仍不说话,担心惹怒了他,就嗔怪罗茹:“小茹,大圣是贵客。我们又以兄弟相称,是你的长辈。你不可目无尊长。”
悟空听到庚辰的声音响起来:“悟空这是女娲炼石补天的巨石,被老君偷来了。”文命的声音也响起来:“悟空,巨石之下是神龟玄鼎。它曾经为我送过洛书。”
老君催着罗茹去给悟空道歉,罗茹嚷道:“怎么又让我道歉?我又没说错话,当然不需要道歉。既然大圣也算长辈,那就应该疼爱晚辈。就算是我说错了,他也应该一笑而过。”
罗茹恃宠而骄,老君也没有办法,只是苦笑。悟空笑道:“罗茹说的对。刚才我的确是眼晕了。”
罗茹立刻拍手娇笑:“哎呀,猴子,不,大圣真是诚实。不错不错,我喜欢实诚君子。”
作萼听她喊大圣猴子,秀眉紧蹙,粉拳捏得紧紧的。若不是老君在场,估计她早就动手送给罗茹一对青眼了。
悟空并不介意,接着说道:“伯阳兄,我看你这丹室基座的巨石颇有来历,能否告知你是哪里弄到的?”
“哦?悟空,你看出这块石头不凡了?你先说说吧。”老君偷女娲补天的巨石,是他平生得意之作。只不过这种事情,他不好到处宣扬,只能独自欣赏。有几次,卞庄、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他们分别问过,老君也讳莫如深,只推说是在西昆仑群玉山找到的。
悟空笑道:“伯阳兄,我说不好。你这里奇奇怪怪的宝贝这么多,我说错了不就露出村愚的底裤了吗?哈哈哈哈。”
悟空语意暗带调笑,说完故意扭了扭屁股,冲着罗茹眨眨眼。罗茹气得玉面飞红霞,狠狠咬住满嘴细牙。
卞庄瞧的有趣,说道:“贤弟,你能闻出至阳丹,还有罗茹的香粉,你试试看,能不能闻出巨石的来历。”
老君来了精神,心道:你肯定闻不出来这石头的来历。正好借这个机会杀杀你的傲气。不仅能替我的心肝小茹挣回些面子,还能探出你刚才闻出至阳丹的故事是真是假。
想到此处,老君故意说道:“师弟,巨石无声无臭,悟空未必闻得出。”
悟空点头道:“伯阳兄说得好。巨石无臭,我闻不出来。不过呢,我可以摸一摸。凭手感,就能断定它的来历。”
卞庄听了大喜:“好贤弟,你要真能如此,也了了我的一件心事。李师兄也在这里,咱就直说了。这块石头我问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告诉我。我都好奇了多少年啦。贤弟,你快去摸来看看。”
悟空看看李伯阳,又环视左右,见众仙都热切期待,于是哈哈一笑:“伯阳兄,那俺老孙就去摸摸?”
老君作了一个请的姿势:“悟空请,伯阳拭目以待。”
悟空飞身落下,来到巨石基座处。伸手轻轻抚摸着,一边抚摸一边凝神向基座下方看去。基座之下,云水淼淼。他伸手去掬水捉云,却空空如也。
老君在丹室前看得清清楚楚,肚里忍不住的讥笑:毕竟是只村愚的赤尻,无知的马流。我这巨石被我改造后,连最擅长赌石的女娲也看不出来,何况是你。
李道祖胡思乱想之际,悟空已经绕着基座摸完一圈。
他举起手掌,放在鼻子前使劲的嗅着,慢慢皱起了眉头。作萼以为悟空没有看出来,便窜过去,在悟空背后小声道:“悟空,看不出来也正常。我看似玉非玉,似木非木,不如劈开它来,露出内芯,就真相大白了。”
作萼也不待悟空答应,手一晃,便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她挥剑就劈,要斩下一段石条来看看。
众仙齐声惊呼:“不要!”悟空回头看时,只见太上老君的拂尘已经飞了过来,架住作萼的宝剑,拂尘丝绵绵密密地裹住作萼的手臂。
作萼手臂麻痒难当,伸手就往下撕扯拂尘丝。可是拂尘丝韧如蛛网,哪里能撕扯掉。
老君道:“作萼仙子,这石座是万万不可损坏的。”说着,手一抖,收回拂尘,笑着对悟空道:“悟空,仓促间我不得已冒犯了弟妹,你莫要怪罪。”
悟空一拉作萼,一起飞回丹室门前,落在老君身侧。悟空先问作萼:“被拂尘扫中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也忒鲁莽了,这巨石是至宝。我与伯阳兄易地而处的话,早就一拂尘打翻了你。”
作萼脸色很难堪,讷讷道:“人家还不是想帮你。”
悟空不理她,抱拳对老君说道:“适才是我疏忽了。伯阳兄别见怪。”
老君道:“这些都是小事。不知道悟空有没有摸出门道来?”说完,老君得意的笑了起来。
“摸出来啦。”
“哦?贤弟,快讲。”
“伯阳兄,昔日女娲炼石补天,今朝老孙摸石寻源。其道一也。”悟空点到为止,收口不言。
老君登时石化在当场。
卞庄等人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催促道:“大圣,你快说吧,不要再卖关子了。”
“伯阳兄,还要我继续讲吗?”
老君拱手道:“佩服佩服,悟空贤弟咱们丹室里叙话。”他一把推开丹室大门,也不等诸仙,迈步就进。丹室门槛很高,老君心意烦乱之下,后脚绊在上面,踉跄了几步。
里面的看守的道童,急忙扶住老君,却被老君一把推开。
他小声斥责道:“谁要你来扶?赶紧回自己位置上去。”
道童挨了训斥,撅着嘴儿回到原位。罗茹抢了进来,轻挥芭蕉扇,为老君扇了几下,笑着解围道:“丹室里火旺,我给师尊您去去火气。”
一扇之下,老君头脑一片清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等他回转身来时,已经满面堆笑:“悟空,快请。”
丹室里面很宽敞。丹室正中放着一座阴阳炉。有一男一女两位道童分立两极,照看着炉火。炉子周边的四正方向有四根粗大的铜柱,支撑起整个丹室的框架。铜柱上雕有精美的图案。
悟空仰头望去,这四根铜柱直通丹室上阕。丹室上阕也留有八个小门,按先天八卦排列。
在四根铜柱的外圈,是八根细一些的柱子。按后天八卦的顺序排列,隔着有些远,悟空看不出柱子的材质。丹室的墙壁由十六根巨柱支撑,悟空默默一数,原来老君的丹室共有二十八根柱子,估计他是与二十八星宿想呼应。
悟空暗道:只有二十八星宿,若没有北斗九星为主宰,这丹室就少了灵魂。
老君道:“悟空,请这边来。”绕过阴阳炉,在丹室正北设有一个莲花座。座前高高低低排列了大小九个绣花石墩。
悟空心下恍然:北斗九星与北极辰星原来设在这里。老君让众仙在绣花石墩上就座,罗茹亲自奉上茶点。悟空来这里有心事,坐不住,便起身绕着丹室闲逛。
忽然,他发现丹室乾亥方向有一根居住向外倾斜着,而其它柱子却笔直挺拔。悟空伸手拍了拍柱子,发现虽然它已经倾斜,但还是十分牢固。悟空转头看老君、卞庄等都在品茶,没有注意到自己。
悟空便用力拍了两下柱子,“啪啪”,引得众仙扭头来看,悟空笑道:“伯阳兄,这柱子怎的歪斜了?”
老君起身过来看了看,哦了一声:“悟空,说起来这柱子与你有关。当初,你还是混元珠时,曾经在我的八卦炉内锻炼了三天三夜。与你一同炼制的还有一炉金丹。三日功德圆满之时,杨婉瑾来取混元珠,我则收取金丹。不料金丹被杨婉瑾趁机骗走。我要她以金丹相抵,她自是不愿。两下争斗起来,打斗时稀有撞歪了这个柱子。”
“老君,那你也不修一下,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作萼挖苦道。
“作萼仙子,不是我不想修,而是有难言之隐。好在它虽然歪了,却是更加坚固了。这么千万年来,我也习惯了。”老君摇头叹息数声,又仿佛回到当年那场争夺混元珠的大战中。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悟空,无论如何运功,他也看不出悟空身上的混元珠的影子。
他心念一动:不可能,孙悟空是混元珠转世,必然留有它的蛛丝马迹。为什么我看不出来?不如,将他带到阴阳八卦炉边,让阴阳二火照照,可能看得清楚些。
老君领着大家来到阴阳炉前。指着炉子道:“这就是阴阳炉。也就是世俗所称的八卦炉。”炉火正旺,火焰呼呼作响,时不时从风口处窜出一两股蓝色的火苗。窜出的火苗增多时,守在旁边的女道童就用扇子扇一扇,火苗就退了回去。
作萼走在队伍的最后,她特别怕热,还怕窜出的蓝火焰烧伤了自己。看悟空走到炉边,她打起精神磨蹭到悟空身边,惊奇地叫起来:“哎呀,为什么这炉边这么清凉,还有些冷飕飕的?”
她问出了悟空心底的疑问。
罗茹瞧不起作萼大惊小怪地样子,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昴头岭的黄土长不出参天大树。你就像枯井里的蓬草,连井口的风雨都看不全。咱家这阴阳炉里是阴阳二火,此时正是阴火灼烧。阴火者外虚内实,是炼大丹的火种,也是基火。”
作萼被骂,心中恼怒,争辩道:“幽冥鬼火就是蓝色的。上古有罗刹鬼族,我看你就是鬼族的,所以满嘴鬼话。”
作萼逞口舌之利,故意气气罗茹,不料恰恰说中了罗茹的出身。罗茹最忌讳别人说她是鬼族的。作萼此举与当众抽她耳光无异。
罗茹大怒,手中芭蕉扇一晃,那扇子迎风就长,刹那间长到三尺左右。罗茹飞起一脚,踹向作萼的胸口。
作萼不知这是虚招,见腿来了,向一旁一侧身,已经靠近阴阳炉口。
盼望的机会来了,罗茹满脸狞笑,娇叱一声:“进去吧。”抡起芭蕉扇,狠命一扇。作萼就像一只断线的纸鸢,被芭蕉扇扇起的飓风,裹挟而起,飞向阴阳炉的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