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感觉好极了。
就在一小时前,安乐在柳丹“倒、倒、倒”的喊声中,一头栽倒在石桌之上。地精奇酿和五色株的混合毒素瞬间封闭了他的五感,安乐只觉得自己此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鼻不能嗅、耳不能闻、浑身空空荡荡,飘飘忽忽,仿佛进入了一个悬浮的无名空间。
安乐甚至不能感受自己身体的存在,他就像只有意识和灵魂进入了一处绝对黑暗,绝对寂静的空间,他感到恐惧和绝望,在这里仿佛没有时间,没有边际,他有种感觉,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好像就要这样孤寂无助的永远放逐在这片空间中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段时间跟着陆思大大小小经历过不少事情,早已不是当初见灵都会吓一跳的少年。他仔细回忆了刚刚在祭祀大典上发生的事,虽然不知道那柳丹用了什么手段,但自己肯定是着了道儿。可自己这属于什么情况呢?肉体着道儿,精神依然矍铄?
看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现在自己的意识到底在哪儿?听上去有些好笑,可对于此时的安乐而言,却是个棘手的问题。他依稀记得陆思曾经提过存想思念,精神定心,表里虚静,神道微深,外藏万境,内察一心。使用此法可照见五脏若悬磬,五色了了分明,坐卧均可,手足随意放置,放松即可。
安乐心想,反正情况也不会比这更坏了,索性死马当成活马医,说干就干。当下便依着口诀,心神逐渐平复,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先是漆黑无边的意识中逐渐出现了色彩,青红黄白黑,五道颜色犹如五团悬吊在空中的钟摆。安乐心中自然而然的明了,这应该是对应着五脏。
可自己的意识是从什么角度观察的呢?意识是不分前后左右的,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周围情况,如果说那五彩之色是前,那意识的左、后和右边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不同于五脏之中的黑,而是那种真正虚无的颜色,无穷无尽的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颜色,很接近于黑。
忽然安乐的意识仿佛又看到了什么东西,绿蒙蒙的附着在五脏六腑之上,附着在血液神经之上,那种迷幻的绿色不断的翻涌,蠕动,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让意识眩晕沉沦。他的心中升起一种明悟,自己的意识还能保持清晰,应该是身后那无边无际的虚无隔绝了那些绿色的未知物质。
既然这虚无可以隔绝那致幻的绿色物质,那是否可以驱逐呢?安乐的意识开始尝试催动身后的虚无,可惜毫无动静,任他如何努力,哪怕最后做出便秘的表情,大喊大叫,也没有任何作用。安乐不禁有些气馁,紧接着又有些气愤,这虚无应该是自己体内的东西,现在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已经侵入自己的身体了,这虚无竟然无动于衷,还有没有点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意思了?
难道自己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五脏六腑被这绿色不明物质侵蚀吗?若是肉体都完蛋了,我剩个意识有屁用?难道去转行当灵体吗?安乐越想越气,若是如此,我还在这片虚无里躲什么,不如来个痛快的!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安乐再也待不住了,意识猛地向前一蹿,一下子便跳出了那片虚无所在的位置,意识来到了距离虚无最近的黑色光团上,附着在上面的绿色物质犹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便将安乐的意识包裹了起来,在沾染上绿色物质的一瞬间,安乐的意识便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要坠入与世隔绝的深渊。
不过下一秒,那无尽的虚无便闪电般猛扑了过来,仿佛忠心救主的勇士般,吞噬了那股绿色的物质,裹挟住瞬间清醒的意识,便要向回退去。安乐的意识大喜过望,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原来这片虚无是我的保护伞,那如果我的意识游走遍全身,岂不是便可驱虎吞狼,将这如附骨之蛆一样的绿色未知物质吞噬干净?
说干就干,安乐的意识仿佛一位一心离家出走周游世界的少爷,身后的虚无化身成为努力追着保护少爷的超级大护卫。意识每到一处,虚无便扑过去将绿色物质吞噬一空,就这样一个跑一个追,不过一刻钟的样子,安乐体内的绿色物质便被虚无吞噬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
而当最后一点绿色物质被吞噬干净的时候,安乐的意识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引得意识快速的向上攀升,而那些虚无却没有再追过来,反而如潮水般缓缓退去。下一秒,安乐的意识便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四肢,还有脑门处好像有些疼,他不禁缓慢地抬起手轻轻揉着额头,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哼:“呃.......”
安乐此时此刻站在巨蛇灵面前,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和力量感。他以为是体内的虚无带给自己的力量,但实际上却是地精奇酿和五色株的药力作用,如果是普通人想要彻底吸收那些药力,至少需要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可安乐体内的药力却是被自身的虚无所吞噬的,几乎是立刻吸收,这才让他刚从昏迷中醒来便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巨蛇灵吞掉了苗月,此时正盘卧在地,闭目消化体内的灵体。安乐站在它面前就犹如一只小蚂蚁般,别说拿正眼瞧了,恐怕巨蛇灵不注意的话,连看都看不到他。
柳相、常瑛等人冷眼看着安乐一步一步走向巨蛇灵,根本不相信这个人族小子能救出苗月,甚至认为他连让巨蛇灵睁开眼睛都无法办到。因此对安乐根本不加以阻拦,反倒是想看看这个人族小子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忽然安乐做出了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动作,他居然盘腿坐在了巨蛇灵巨大的头颅前,紧接着冲着金宝和阿牛招了招手,金宝倒没什么,阿牛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安乐,又转头看了看牛奔,得到牛奔示意后,快步走到了安乐的身旁。
“金宝,我一会儿要用的方法可能有些风险,所以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自己保命要紧,跟着小狐仙或者牛妖族的人返回店里,把一切告诉店长,凡事听她定夺。”安乐仿佛交代后事般的话语,着实吓了金宝一跳。
不过不待他说什么,安乐又转头笑着对阿牛道:“阿牛哥,一会儿我要灵体出窍去巨蛇灵体内救人,肉身需要有人护持,金宝不是战斗型,我看周围的人里,只有你为人持重,值得托付,所以斗胆请你帮忙保护一下我的肉身。事后我若是还活着,必有重谢。”
金宝大急道:“安乐,你别干傻事啊!?灵体那是能随便出窍的吗?你这融灵入体境界也只是刚够这个门槛儿,以你的灵体水平,进入巨蛇灵体内那不是送加餐吗?都不够那条蛇塞牙缝的!”
阿牛素来老实,此时听安乐的话,也有些替他着急,忙也出言相劝。谁料安乐一摆手道:“我自有主意,你们就放心吧,我刚刚所说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苗月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岂能见死不救,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
金宝还待说什么,却见安乐头一次露出异常坚定的眼神,心中哀叹一声,心中七上八下的,可劝说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阿牛心中对安乐的话是十分认可的,也十分敬佩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因此也不再劝说,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看护好安乐的肉身,让他放心。
安乐见该交代的已交代完毕,便不再说什么,双目微闭,意守心田,做灵体出窍前最后的准备。他之所以有信心这么做,是因为发现意识在体内时发现的虚无的存在,这虚无可以承载意识,也可以吞噬类似灵体的绿色物质。按照这样的情形来推理,那么他灵体出窍便可裹挟着虚无一起出窍,这样他便有了一个可以吞噬灵体的大杀器。
虽然之前从未这么做过,但现在事情紧急,天知道苗月被吞入巨蛇灵肚中能支撑多久。因而只能放手一搏,博成了则皆大欢喜,如果输了,反正自己烂命一条,无牵无挂,为朋友义气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安乐的心神沉入体内,意识进入灵体之内,缓缓剥离开自身灵体与肉体的关联,头颅、四肢、躯干,剥离十分顺利,很快便来到了小腹处那如黑洞般缓缓旋转的虚无之处。据陆思说这边是空灵体可以无限任意吞噬灵体的特殊之处,而且这虚无是与灵体相关联而不是肉体,这也是空灵体无法被复制的原因,毕竟血肉之躯可以克隆,但灵体却不能。
安乐的灵体缓慢的从体内剥离,当小腹处剥离开的一刹那,安乐露出了微笑,因为那团虚无正缓缓地在自己的灵体内转动。
成了,安乐火红灼热的灵体自肉体中慢慢站起,自信的看着小山般盘卧的巨蛇灵,双手缓缓攥紧拳头,等着我苗月,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