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轧钢厂深居高位的,哪个不是老谋深算的狐狸精,闲来没事儿谁虚情假意的搞聊斋这套?
哪怕是面临这种困境,李怀德大脑仍然在飞速运转,思索着能够全身而退的套路。
“杨厂长,咱们都是亲密无间的老搭档了,在轧钢厂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甚清楚,这些凭空捏造子虚乌有的事情,都是居心叵测人的恶意中伤,当不得真的。”
紧要关头,李怀德反而镇静了下来,从容不迫的捋了下衣袖,想试探杨厂长的反应,只要杨厂长需要他办实事儿,多少还是会给他个台阶。
然而让李怀德失望的是,杨厂长却是没有接话,只是一脸淡然的道:“李主任,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依我看,你还是先看看这封揭发信吧。”
这不落痕迹的话术,李登云在旁边看的啧啧赞叹,不愧都是老油条,什么话都说了又像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话都没说,又像什么话都说了,这种举重若轻,含糊其词的方式,初入轧钢厂的还是要多加学习。
陈爱民倒是没有太多表情,他素来是杨厂长的心腹,当初要是没有李怀德跳出来的话,负责生活的就是他陈爱民了,这次发难,自然是得到了杨厂长的默许。
恰好厂里面的任务已经完成,生产不怕受影响,是时候开始打扫干净屋子了。
心里慌乱如麻的接过信封之后,李怀德仅仅是扫了几眼就只觉得五雷轰顶。
里面居然沉甸甸的全部都是揭发信息,甚至好多信封都落了一层灰,少不得有许多年头,上面的手印清晰可见,显然是刚被人匆匆装进信封里,至于这个人,自然是跟杨厂长少不了干系。
感情这老狐狸这么多年一直是把这些揭发性珍藏着,特意等着这个时间将军的。
揭发的内容也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惯用话术,什么李怀德任人唯亲,特意指使保卫科科长刘铁柱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一些食堂后勤的账簿捏造等问题,这些揭发内容通通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认真起来也是无伤大雅。
然而后面刘岚的一封揭发信,无疑是打出了暴击性伤害。
刘岚字迹娟秀,叙事条理清晰,把李怀德怎样从最开始的威逼利诱,到后面的霸王上弓,再到后面的恶意威胁勾勒的入木三分。
给李怀德泼脏水的时候,甚至还不忘把自己勾勒描绘成弱势形象,不仅把作案时间,作案地点,甚至连作案口号,暗号,以及作案的报酬,时间的长短,作案的感受都一清二楚。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审问记录,看的李怀德那是脸上横肉直跳,恼羞成怒的上前想要揪住刘岚的衣领,厉声质问:“刘岚你胡说八道,你,你,你,这是恶意诬陷恶意中伤,信不信我让保卫科的把你铐起来……”
面对曾经耀武扬威的李怀德,一直被欺压凌辱惯了的刘岚,说不害怕畏惧那是假的,但是看了一眼旁边鼓励的陈爱民和李登云,在想着这件事过后的奖励。
刘岚难得强硬了一次,鼓足勇气上前质问道:“杨厂长,你看你看,李主任还在威胁我呢,要我说,李主任就是害群之马,就是大家口中的那颗老鼠屎坏了轧钢厂这一锅好汤。”
“你,你,刘岚,你个贱人是怎么敢的!”
李怀德只觉的怒火攻心,要是说这些尘封许久的揭发性,对李怀德而言只是略有威胁,随便找几个借口就能推迟搪塞过去。
那刘岚这有人证、物证,甚至连作案时间都详细到分和秒的揭发,带来的巨大破坏力,堪称恐怖。
一旁原本只是吃瓜凑热闹米花肉的众多职工,一见乐子越来越大,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米花肉了,一脸同仇敌忾的声讨着李怀德。
“杨厂长,你可都听见了,都这时候了,李主任还在威胁侮辱我呢,我虽然只是个妇道人家,但是标语都写了女子能顶半边天,李主任欺压我那么久,每次还强迫人家夸他是真男人。”
刘岚边说边偷眼打量气急败坏的李怀德,心里一阵畅快,你李怀德不是说一不二吗?
今天咋了?不得瑟了,害怕了?
恼了怒了?这就对了!让你李怀德也尝尝害怕的滋味!
“呜呜,实际上他比牙签还小,一点感觉都没有,要是按照摩登点的说法,那李主任这就是精神上和肉体上的欺压,杨厂长,你可得给我讨个公道呀。”
刘岚这时候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她跟李怀德那点破事儿,整个轧钢厂里知道的人十之八九,只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装作贞洁烈妇的模样没半点用处,不如说把李怀德咬的死死的,顺便借着这个事儿再贬损一下李怀德出口恶气。
李登云和众人没想到李怀德,浓眉小眼的私下里居然玩的这么花,只恨上班之前没有到供销社买上几两瓜子儿。
“你胡说,胡说!刘岚,我什么时候让你夸真男人了,不对,根本就没有没有那回事儿!”
听着刘岚越来越不着调的说法,李怀德那是气的咬牙切齿,然而他的解释在刘岚哭泣以及眼泪的面前,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不值一提。
陈爱民这个老冤家在旁边看的心里窃喜,嘴上可是仍然毒的很:“哟,李主任,你这可真是个大忙人呢,每天食堂库房里的事儿忙不过来,再去忙一些生活生产上面的,这怎么忙着忙着忙到生育了呢?难不成家里面那块盐碱地种不出来庄稼,或者是李主任想把厂里的妇女工作也包揽到身上?”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嬉笑一片,有些时候荤笑话总是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功效。
就在李怀德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猛然间,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小李子,你个怂包蛋居然敢背着老娘在厂里面干这种腌瓒事儿!你个没良心的!”
“嗯?!!!母老虎!”
“这时候,哪个瘪犊子把母老虎弄过来了!”
李怀德眼前一黑,脚步不稳,重重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