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R国平叛,尽数剿灭千代家族,千代裕田死于乱枪扫射,尸骨不全。至此,百年来势力盘踞的庞大家族轰然倒塌,昔日辉煌不复存在。
对于其他家族来说,无疑是警告。为求自保,各大家族纷纷稀释了自己的势力,上缴手中掌握的矿脉,财富,以及分散家族里的企业,将权力回归到皇室和宫内厅手中。
正式的登基大典,以及封后大典同时举行。
经历政变的东都,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繁荣依旧,当初的警戒仿佛已经是很久前的事,被人们遗忘在昨日。
冗长又繁重的登基加冕仪式,还有封后仪式,整整进行了六个小时。
回到休息室,羽川幕弦坐在沙发上,他取下冠冕,随意地搁在一边,仿佛无所谓。神情间掩不住疲惫之色,脸色亦是有一分苍白。
源之静轻轻地走过来,她穿着华贵,头戴沉重的凤冠,但是她不敢取下来。
他可以随性,她不可以。
她缓缓地走到羽川幕弦的身边,在他的身边跪了下来,跪在沙发旁边。
“陛下,我帮你揉捏一下。”
说着,她开始替羽川幕弦按摩腿部,她知道他累了。
这三个月,他无时无刻都在操劳,往往睡不了三小时,不是前线指挥,便是幕后策划。此前他受了枪伤,又割腕,失血过多,一直没有调养过来。再加上前一阵又染了风寒,此刻经历了六小时的加冕典礼,他的体力定是透支到了极限。
按了片刻,羽川幕弦神情放松一些。
突然,他喉咙里面一阵难受,他忍不住捂住唇,“咳咳”,一连咳了好几声,止也止不住。他的脸色冷下来,他最烦每次感染风寒,便会咳嗽很久,影响他处理国事。
源之静站起来,衣服有些笨重,但她从容自如。
她给他倒了一杯热的茶水,捧到他的面前。
然后,她从一旁取出药盒,从里面拿出两粒胶囊。
“陛下,我改了一下配方。我知道你不喜欢喝汤药,所以我将药材提炼后磨成粉,做成了胶囊。给我一些时间,帮你调理身体。”
她没有继续说,她学医出身,擅长内科,擅长调理,只要她悉心为他调养,假以时日,他虚弱的体质一定会得到彻底的改善。
她看了之前医生给他用的药,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掩盖当时的症状,并没有解决内在的问题。调理讲究解决本源,而这正是她潜心十多年内科的研究经验。
羽川幕弦也没抬眼看源之静,他接过胶囊,就着热水咽了下去,然后又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
自从同意联姻之后,源之静一直住在他的府邸。
承担了他随行医生的职责。
他突然心里嗤笑,源时一的女儿,竟然是医生。源时一还真是怕他早死,联姻都找个学医的,真有意思。
不过,源之静似乎真有些水平,这三个月来,他吃着她配制的药,虽没彻底好,但能够支撑下来,已属不易。平叛三个月,耗费巨大的精力,个中艰难,他再清楚不过。
他将茶杯搁在一边。
源之静重新在他的腿边跪下,继续为他揉捏着,一副温婉恬静的模样。
她自来了以后,话不多,也从未提过任何要求。
只是默默地为他调理,为他配药,他时常会看到,深夜,她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着医书,研究着药方。
正如她此刻,跪在他的身前。
其实,即便他现在是皇帝,也没有必要表现出如此尊敬。
这样一个不争不闹,不怎么说话,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的女人,守着他,对他毕恭毕敬。
羽川幕弦突然伸出手,擒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看着他。
“源之静,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你的确很听话。”
源之静被迫看向羽川幕弦,被他捏着下颚,其实并不疼,只是影响了呼吸,令她的脸颊越来越红。
平时,她都不敢多看他,这个她景仰的男人,如今是她的丈夫。
因为从前父亲跟他是敌对的关系,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奢求。
没想到现在实现了,加冕仪式至今,她都不敢相信,她真的嫁给了他。
“我没有目的。”源之静敛眼,轻轻开口。
换来的是羽川幕弦更重地捏紧她的下颚。
“听着。”
羽川幕弦神情冰冷,一字字道。
“你我结婚,只是政治联姻。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皇后头衔,我得到了宫内厅的支持。各取所需。”
“婚后,各玩各的。这辈子,我不会碰你。你与我,仅此而已。”
源之静一僵,一直顺从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失落。
“可是,陛下需要子嗣。”
皇家的血脉,不能断。
“做试管,顺便筛查基因。”羽川幕弦陡然松开源之静。
试管婴儿,排除先天性疾病,便不会像他一样。
源之静被羽川幕弦推倒在地,她安静垂眸,柔顺地回答,“好。”
此生,能守着他,还能拥有他的孩子,她已经满足,别无所求。至少,她每天都能见到他。
他不会知道。
她爱他,究竟有多久。
她记得,她十二岁那年,彼时还是少年的他去医院做检查,他身体不舒服,脸色也不太好。在花园里,她遇到了他,他心情不好,愤恨地丢掉自己手中的检查报告单。
她捡了回来,还了给他。
他长得真好看,看一眼再也不会忘记。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寂寞,看到了不被人理解,看到了被人质疑的不甘。
“你一定会好起来。”她甜甜地笑了,安慰他。
虽然他不领情,转身离开。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皇长子,羽川幕弦。难怪,他的气质不一般。在人前,他永远不会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可偏偏,那日被她看到了。
那一眼,便是万年。
再后来,她拼命学医,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他彻底好起来,摆脱别人质疑的眼光。
到现在,她成为他的妻子,她已经满足。
不管他如何对待她。她一定会倾尽全力治愈他,还他健康的体魄,让他再也不必受人非议。
羽川幕弦看着此刻的源之静,她唇角永远带着微微的弧度,像是一弯恬静的弯月,不哭也不闹。他突然觉得更加心烦。
皱眉,起身,他走向窗边,望着西边的方向,怔怔出神。
三个月过去了,乔一诺,此刻她在做什么?有没有观看他的加冕典礼?还是,她早已经将他彻底忘记?
他低首,唇角勾了勾。
对着窗口摆放的一株蝴蝶兰,娇艳盛开,他轻声问道:
“她觉得我不懂爱,她觉得我是精神病,呵呵,你说,是吗?”
声音极低,旁人无法听见。
随后,他淡淡一嗤,谁说,他不懂爱?
源之静自侧后方看着羽川幕弦,此刻他抿成一字的薄唇,一双冰冷的眼眸,像不见底的深渊,她知道,他心里有人,她能感觉到。
她眼眸黯了黯,心如明镜。
此刻,他定是在想那个人。
窗外,突然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入冬第一场雪,毫无预警。
“呵呵。”突然,羽川幕弦紧抿着薄唇,阴沉的目色渗透出寒意,神情更加清冷,一如窗外的坠落的冰雪。
他看着窗外飘飘絮絮的唯美雪景,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乔一诺,你那边也下雪了?你是不是也该,偶尔,想起我一下?”
他邪魅一笑,伸出手腕,轻轻拂过割腕的伤痕。用力往下按,找回些许痛感。
做任何事,他都有个习惯……
留一手。
呵呵,毕竟一辈子太漫长。
人活着,总要留点念想,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