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阁楼的门响了几声，一个身材瘦小、动作敏捷的男子闪了进来。
来人正是京城站的侦查员鼹鼠。
鼹鼠专门负责跑腿，在妓馆中的身份是一名下人。
“鼹鼠，你去将雪姬喊过来。”含香没有抬头，。吩咐了一声，依旧在那里整理情报。
密码本掌握在她的手中，整个京城站交上去的情报都要见过她的手。
“是，站长。”鼹鼠应声闪了出去。
不一会儿，刚才还在前堂接待客人的雪姬出现在含香的面前。
“雪姬，现在的生活，你可曾适应？”含香问道。
“回站长，现在的生活对于雪姬来说就跟天堂一般。”雪姬的华语说得很流利，但是带着几分生硬的味道。
不过京城里的这帮子老爷就喜欢这味道。
还有一些人觉得这些扶桑女人听不懂汉话，专门挑选这些女子伺候宴席，然后说一些隐秘的事情，殊不知这些女子都受到过专门的训练，她们早就能够听懂华语，只是装作不懂得样子。
女人在床上喜欢说假话，而男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变得诚实。
用妓馆作为掩护来刺探情报的方式，自古有之。
“满清皇帝御驾亲征的兵力和出兵时间必须要搞清楚，这是你们当前工作的重点。”含香先是关心一下对方，然后才将命令下达。
这是用人之道。她在吴健彰身边多年学了不少的东西。
这帮子扶桑人虽然归自己指挥，但是她们还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团体。
据说这个雪姬是某个流派的传人，与扶桑内部的某个贵人有血海深仇，走投无路之下才投了钟润一，华族现在在扶桑就是一个太上皇一般的存在。
幕府的高层完全仰赖华族的支持，要不然他们根本就压制不住那些倒幕势力。
钟润一在扶桑也会打压倒幕势力，但是他却知道收着劲儿。
因为钟润一明白，只要倒幕势力没了，幕府就没有那么听话了。
此时海军陆战支队就驻扎在种子岛，私掠舰队则在横须贺军港休整。
这里是华族建造的一处军事基地，也是钟润一从幕府手中争取过来的。
钟润一这个扶桑人，对付起幕府来，比华族自己人还要用心。
他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一点点地从幕府的手中攫取权力。
虾夷岛就是这样落到华族手中的。一开始还只是函馆的商战。
接下来，沙俄人打来了直接将函馆城的扶桑人给屠戮殆尽。
没过多久，华族出兵收复函馆，华族获得在此驻军的权力。
温泉城内也变成了华族临时安置劳工的地方。
这里成为了华族到远东地区的中继站。
今后华族要夺取阿拉斯加也可以从这里出发。
私掠舰队原本没必要在扶桑过冬，但是舰队司令就要生孩子了，没有办法，只能停在这里。
卓一清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绿漪穿着一身黄色的夹袄，就坐在床尾。
她的手上端着一碗小米粥。卓一清到了孕后期，最近有些便秘，吃一些小米可以增加肠道的蠕动。
卓一清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医疗团队跟着，精心照顾她和胎儿。
她一直以为这些人是董良派来的。每次检查身体的时候，心里都会感动不已。
其实这些人是尚云安排的。尚云是一个识大体的女子，一直将自己当作元首府的主母。
“司令，元首又来信了，让我们就在扶桑休整，明年春末的时候北上阿拉斯加，那里有些沙俄人的据点，海军陆战队会配合我们行动。”绿漪一边用勺子搅拌碗里的小米粥，让它冷得快一些，一边用嘴轻轻地吹动。
两人在一起说话，一点不像是上下属之间汇报工作，而像是姐妹俩的闺房密语。
“哼，这个冤家，还真不让老娘消停，又要帮他生孩子，又要帮他打地盘。老娘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卓一清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神色。
绿漪白了她一眼道：“元首也想让你留在福州，可是您偏偏不要，马上要成立海军司令部了，您留下来做个参谋长不好吗？可以跟元首夫人一起分享元首，这可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
“哼，这男人，只有在用你的时候才会甜言蜜语。一旦尝过鲜之后，他们就不稀罕了。”
也许是因为怀孕的原因，以前的卓一清大大咧咧的，才不会像一个怨妇一般说这些话。
“司令，听说元首夫人生了龙凤胎，幕府这里都准备派遣使节去祝贺呢。”绿漪道。
“人家到底是郎中，身体调理得好。我就想生一个给卓浪做伴。唉……也不知道那小子在英国过得怎么样？”
孕妇的思维非常奇葩，跳来跳去的。
绿漪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只能说道：“卓浪那小子机灵得很，在外面肯定不会受到欺负的。”
“我不是怕他被欺负，我是担心他欺负别人，最后被人家官府给修理了。”
真是知子莫若母。
卓浪这小子在皇家海军学院惹的祸可真不少。
除了教训那些英国贵族二代，他还在课堂上怼得教官哑口无言。
以至于学校现在准备让他提前毕业，或者干脆直接开除。
就在这时一名女兵来汇报说是扶桑事务特使钟润一前来拜见。
钟润一是不会无事献殷勤。
不一会儿，钟润一走了进来。不过卓一清的面前拉起了一道不透光的帘子。
绿漪在外面接待钟润一，安排他落座，给他沏了一杯茶。
钟润一一直弓着腰，异常的恭敬。
“夫人折节下榻扶桑，是扶桑百姓的福分，下官受幕府所托，献上礼物，还请夫人收下。”
“钟特使客气了。”卓一清淡淡地说道。
从钟润一的用词，卓一清能够听出来，钟润一在巴结自己，或者说是在巴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这些人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
自己怀着元首的孩子，这样的消息绝对不会从她的舰队传出去的。
钟润一肯定是从福州得到的消息。
这个家伙一定是跟福州高层的某些人保持着联系。
这也不奇怪，一个有能力的官员必然想要继续向上爬。想要向上爬，上面没人怎么行？
“好，你去替我感谢幕府的人，东西我收下了。”卓一清没有必要装清廉，钟润一送来的钱肯定是从扶桑搞来的，不收白不收。
他们私掠舰队就连抢劫都可以，更不要说收礼了。
钟润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钟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不妨直说。”卓一清道。她是一名军人，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是这样的，夫人，近卫笃姬小姐想要见您，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近卫家是江户的大族，他求到了钟润一的头上，钟润一不好拒绝。
近卫家的人自然知道有一支舰队驻扎在横须贺，而这位舰队司令是一个身份特殊的女人，这一点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个近卫笃姬是什么来头？”卓一清问道。
“回夫人。”
钟润一的态度非常谦恭，他称呼夫人的口气，仿佛卓一清就是正式的元首夫人。
“近卫笃姬本是岛津家的人，岛津齐彬想要将其推上御台所，成为大奥的女主人。但是岛津家的地位较低，只能让她做近卫家的养女。她在去年就已经到了江户，也被内定为御台所人选，但是一直到现在，德川家定的大婚都没有举行。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那么此女岂不是与我华族有嫌隙？”
卓一清知道，岛津齐彬的死虽然不是华族直接造成的，但是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哦，不不，夫人，此女只是岛津家的旁支，她应该是对岛津家族有点感情，但不是岛津齐彬。属下觉得，她这次见您，是希望得到您的支持。有传言说幕府有可能会重选御台所。”
这也难怪，岛津齐彬之所以能够干预御台所的人选，那是因为他是扶桑的名仕，强藩之主。
但是现在岛津齐彬死了，萨摩藩割地赔款，沦为了华族的附庸。再也没有之前的影响力了。
幕府既需要华族的支持，又担心被华族控制，因此他们并不想要一个可能被华族控制的御台所。
卓一清没想到这里面还关系到幕府的权力斗争。
但是对方来找自己，岂不是适得其反吗？
于是卓一清问道：“她是想要彻底与我们绑定，然后让华族支持她入主大奥？”
钟润一对着帘子拱手道：“夫人英明。您可是华族的舰队司令，而扶桑人最为畏惧的便是华族的海军。如果她要是能够与您之间建立某种密切的联系，岂不是给自己的找了一个强援？”钟润一道。
话说到这里渐渐明朗起来了。
卓一清摸了一下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说道：“那就见一见吧。”
钟润一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绿漪去清点了一下外面送来的礼物。其中有两大箱子的丝绸、棉布。还有两大箱子的金银珠宝。
这箱子都是需要一辆马车拉动的那种箱子。
“司令，东西很贵重，加在一起怕是价值几十万华元。”
“收下吧，年底之前正好给兄弟们发点奖金，可以轮流派出几批人回国休假，但是主力却要留在这里，我总感觉这扶桑不是很太平啊。”
卓一清虽然还是孕妇，被怀孕影响了智商，但是她的嗅觉依然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