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男的叫海福，女的叫海悦。
不要多想，两人并非是父女关系。
他们只是粘杆处的同事而已。
海福是一名老密探，他从十八岁就继承了父亲的差遣在粘杆处供职。
后来粘杆处没了，他们被划到内务府。
不过依旧由官府供养。端着铁饭碗，生活好不惬意。
皇帝似乎很少记起他们，以至于他们都没有什么任务。
海悦的差事则是从她的母亲那里继承来的。
据说她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个官妓，被粘杆处征用，算是有了正经的差事。
这些被粘杆处选中的女人都要颇有姿色才行。
她们利用自己的身体去获得情报。
一旦年纪大了，就会被安排与长相俊美的男子交媾产子。
这样他们生下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相貌堂堂。
粘杆处内部有着明确的分工，像是海悦这样的就是色门。
这一门当中并非只有女人，那些颇有姿色的男子也会被选中。
顾名思义，他们最大的武器就是自己的姿色。
当然了，光是花瓶也得不到长久的宠爱与信任。
他们还要学习唱戏，学习如何讨人欢心。
另外还有一类人叫谋门，这一类人的武器是他们的脑子。
比如这个海福，海福就是一个谋奸。
他负责制定计划，指挥行动。
这次他们被肃顺派到上海调查这里的真实情况。
海福原本计划让海悦打入吴健彰的府邸。
毕竟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要是卖身的话，总是能够自己挑选买家的。
可是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了上海，路上差点被乱匪给抓去。
上海的护卫军却掀桌子了。这样就没必要再继续刺探了。
消息传到京城，肃顺给他们下达了新的命令，那就是去刺杀董良。
然而董良深居简出，这二人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董良也不会等他们，很快就离开了上海。
他们两人还没有能力出海执行任务。
海福觉得这么回京城没有办法交差。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锁定了管晏。
这么多天的调查，他们知道管晏是董良身边的近臣。
海福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他们跟着管晏的后面来到了杭州城。
杭州城还是满清的地界，两人的活动要方便多了。
海福直接拿着腰牌找到了满城的都统衙门。
他们知道管晏到杭州来定然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最可能的就是与浙江的汉官暗中接触。要是能够解决这件事情，两人回到京城也能够交代。
成明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自从海福他们来了之后，他对海福言听计从。
他也是京城出来的满人，知道这些内务府的人非常难缠。
海福有了立脚地之后，便开始秘密调查管晏。
管晏的行动算不上太隐蔽，因为他跟在董良身边的时间不长，知道他属于华族的人并不多。
这就给了海福机会。
现在，两人不再是自己行动，还跟成明要了一些人做帮手。
当确定了黄宗汉要投降华族之后。
海福决定破坏这次行动。要破坏行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干掉黄宗汉。
然后用城内的八旗军去将杭州的绿营控制住。接下来由朝廷选派新的巡抚。
这样两人就算是拯救了整个浙江局势，绝对算是大功一件。
粘杆处的人很少接任务，但是一旦被派了差遣之后，不成功便成仁。
计划是海福做的，两人伪装成唱曲儿的父女来。
一个瘦弱的老头加上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很难引起别人的警惕。
只是海福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混到了管晏与黄宗汉的谈判现场。
原本他只是针对黄宗汉的。
行动之前，他将炸药放在二胡的底座之中。整个二胡其实就成了一颗震天雷。
不要看他长的瘦弱，实际上海福身手了得。
当时外间一共有四名护卫，两名是华族暗部派来的，还有两名是黄宗汉手下的好手。
四人联手都没有能够拦住海福将二胡震天雷扔进房中。
甚至一名黄宗汉的护卫还被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海悦刺杀。
海悦手中用来敲击的梆子也暗藏玄机，里面竟然是一把匕首。
匕首的柄部与套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严丝合缝的梆子。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声音如同夜莺一般，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孩是一个女刺客呢。
海福没有看刺杀的结果，扔出二胡之后，他就是带着海悦突围。
他们是刺客，但不是死士。谁都不想死。执行任务是为了活命，而不是为了寻死。
但是在逃走的时候，还是出事了，海悦的身上中了一枪。
回到都统衙门的之后，海悦已经奄奄一息。
“海福叔，我要死了，随便找个地方帮我埋了吧。”海悦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地说道。
她的后背中了一枪，子弹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以满城这边中医的技术，显然是救不回来的。
“海悦丫头，咱们这次立了大功了，你要是死了，赏钱我可是一个人全都领了，因此你不能死啊。”
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无儿无女的海福一路上还是将这个乖巧的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尤其是在外面扮做父女的时候，海悦每一声爹爹都叫的他心头一热。
“海先生，刚刚那个郎中是整个杭州最好的了，不过这个姑娘伤到了五脏六腑，哪怕是华佗转世也没有办法啊。”
“成明将军，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带着这个丫头去上海。据说海匪在那里开了医院，擅长疡医。”
“海先生，你们已经暴露了，此时北上太危险了。”
“成明都统，咱们干的就是刀头上舔血的事情。上海县是我们任务的起点，现在回去正好处理一些事情，更何况，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倒是将军，你现在最好赶紧控制城内外的绿营兵，掌控住局面。否则在下所做的这些就都白做了。”
成明赶紧去动员八旗兵。
而海福却叫了一辆马车连夜离开杭州城北上。
他倒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换了旁人早就将海悦给扔下不管了。
成明这边本来准备秘密聚集城内的八旗。
但是这些人早就已经养成了懒散的习惯。
甚至有一群人跑到成明这里要银子。
因为黄宗汉为了编练民团，已经很久没有给城内的八旗拨款了。
要说这个黄宗汉也不是一个全身心愚忠于满清的人。
他有自己的私心，他筹钱练出来的民团那都是听命于他的。
而城内的八旗那是监视他的人。
他当然要将钱花在自己人的身上。
自从曾国藩编练湘军以来，各地的地方大员都有些心动了。
他们能够做到一方督府，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啊。
“大人，满城内的八旗正在集结，动静弄得不小。还有今晚的两名刺客已经可以确定逃进满城了。有人在五天前就在满城见到过二人。”
说话的是黄宗汉的心腹幕僚，名叫马贇，此人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绍兴师爷。
这绍兴师爷是非常有职业操守的，他们只忠于自己的金主，眼中可没有朝廷。
“马先生，你赶紧去让戴卫东带兵在巡抚衙门周边秘密布防，另外下令捉拿刺客，今日城内宵禁。”
黄宗汉冷哼一声，他倒是要看看这些满人要怎么个作死法。
可以说，正是这次刺杀将黄宗汉彻底推到了华族一边。
一边实力强横，发展的势头蒸蒸日上，能够给自己很好的发展前景。
另外一边则是日暮西山，山河日下，动乱不断，还来要自己的命。
黄宗汉就是用脚趾头也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当然是干他呀。
不过黄宗汉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他现在去满城发难，少不了要一番你来我往的厮杀。
还不如等对方先动手，到时候自己不光是能够在战术上占据主动权，还能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这样世人都知道是你们逼迫我黄宗汉反的，而不是我主动造老东家的反。
那边成明得到了消息，巡抚黄宗汉府邸内的人正在城中四处寻找郎中。
这自然是黄宗汉放出的假消息，目的就是要让满城内的那些人中招。
成明这边一番折腾终于将这帮子八旗老爷们给集结起来。
他准备趁着夜色杀到巡抚府，将巡抚衙门中的人都控制起来，然后控制府库，有钱粮在手，他就可以间接控制那些绿营和民团了。
他的想法没错，以他满洲将领的大义名分，确实有可能夺权成功。
但是现在时代变了，满清强大的人设已经崩塌了。
那些绿营和民团宁愿听从黄宗汉的命令，只要黄宗汉还在的话。
成明带着将近三千人的八旗兵很顺利就包围了巡抚衙门。
除了大门紧闭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抵抗。
外城的街道静悄悄的，反倒是让人感到诡异。
这些八旗子弟平日里都生活在内城，一个个眼高于顶。
内城、外城仿佛是两个世界。
内城的人可以随意出来欺压汉人，但是外城的汉人却不能随意进入内城。
突然，无数的火把在从周围竖了起来。
有的从那些街道边的房顶上，有的从巡抚衙门的墙内。
同时一杆杆火枪，一把把弓箭瞄准了街道上的八旗兵。
远处还有一支支队伍喊着号子向这边跑步靠近。
八旗兵们紧张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似乎是在等待着成明的军令。
就在这个时候。
“吱嘎”一声，巡抚衙门的大门开了。
黄宗汉穿着一身青衫走了出来，身上的顶戴花翎都不见踪影了。
他的头上带着一个轻纱襥头，脑袋后面的辫子已经不翼而飞。
场面非常的震撼！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向成明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