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我们华族对安南的征伐是一个终点还是一个起点？”等到董良签署了军功报告，傅善祥才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她通过最近的了解，知道了很多董良在南洋的布局。
很多地方距离华族都非常遥远。
中原有一句俗语叫做“将某某事情丢到爪哇国去了。”
古代南洋群岛中的爪哇岛，古人视为渺远之地，形容完全抛弃了。
这样的地方，董良都已经开始布局，甚至在当地建立了一些武装。
这让傅善祥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随着傅善祥在董良的身边工作越久也就越加的浓重。
董良直接了当地回答道：“自然是一个起点。”
“元首，您应该知道秦始皇征伐岭南，派出了五十万大军，最后秦朝灭亡了，这些人都没有回来。您觉得秦国的做法有意义吗？”傅善祥道。
她自然是知道现在有铁路，有电报，但是这些东西真的就能够抵消掉地理上的隔离吗？
更何况，铁路和电报也需要巨大的投入啊。
要知道，华族现在就连本土都没有建立起铁路网呢。
“善祥同志，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因为正是这几十万的秦军建立了岭南三郡。这里才正式地纳入我华夏的版图。”
虽然只是在名义上将两广和安南北部纳入华夏的版图，董良觉得就已经意义非凡了。
要不然，后世的历朝历代又怎么会一直延续对交州的统治呢？
“善祥同志，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问题。秦朝昙花一现，但是他给后代带来的好处还在延续，这才是它的价值所在。”
“我董良也许将来会带着护卫军打下了一片巨大的国土，但是等我死后，有些地方或许分裂出去。但是他们已经纳入了华夏圈，就永远脱不干净。”
“除了安南，暹罗、柬埔寨、老挝、缅甸这些地方，难道您真的都要将他们纳入华族吗？这……这也……”傅善祥想到这里感觉董良是不是太迷信华族的武力了，被华族的强大武力迷失了双眼。
她想起了自己的责任，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董良。
“元首啊，国虽强，好战必亡啊！”傅善祥以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
董良能够感受到她的话中满是担忧。
配合上她紧蹙的柳叶眉，让人心生怜悯。
董良的决心似乎超过了傅善祥的想象。
他坚决地说道：“善祥同志，安南、暹罗、老挝和缅甸都是华夏向南的自然延伸，一衣带水，这里要仅仅是自治还没什么。但是现在西洋人已经开始向这里渗透，一旦洋人控制这里，我们今后在与西方势力的对抗中就将处于被动状态。”
“你想想，人家都在咱们的家门口建立地盘了，而咱们却连人家的门都摸不到，这还怎么对抗？”
“就像缅甸，他们整个南方沿海，三分之一的国土都已经被英国人控制，英国人还控制了旁边偌大的印度地区。咱们继续守着自己的国门那么人家早晚要打上门。”
“法国人也一直觊觎安南、老挝和柬埔寨。到时候一个法国、一个英国，两个都是大国，他们的海军在南面都有了立脚点，再加上殖民地能够给他们的陆军提供补给，我们一打二，有多大的胜算？”
傅善祥似乎要被董良说动了，她问道：“元首，据我所知，暹罗、安南和缅甸都不算是小国啊。”
董良说道：“是啊，他们以前是不算弱，但是现在时代变了，偌大的大清国都被洋人击败了。你想想咱们上下几千年，除了被咱们自己草原上游牧民族击败过，什么时候被海洋上来的势力击败啊。”
“你应该知道地球的概念，从地球仪上能够看出，他们可都是来自地球的另外一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时代变了，自然法则没变，依旧是弱肉强食。”
“元首，那我们要攻略这几个国家，他们直接向洋人投降怎么办？”
傅善祥的这个担心不无道理啊。
“不会的，善祥同志，你对这中南半岛上的几个国家了解多少？”
“这……”傅善祥虽然熟读二十四史，但是对外国史却知道的不多。
“安南，我就不说了，那是咱们自己的土地，两宋之后分裂出去，明朝短暂收回，这帮人已经数典忘祖了。暹罗、柬埔寨、缅甸、老挝这几个国家其实都差不多。”
“你可知道汉朝时期有一个哀牢国？”
傅善祥短暂思考了一下说道：“是的，后汉书中有记载，永平十二年，哀牢王柳貌遣子率种人内属，其称王者七十七人，户五万一千八百九十，口五十五万三千七百一十一；西南去洛阳七千里，显宗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
董良听了，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个女人真的是博闻强识啊，后汉书都能够随口背出来。
董良虽然背不出后汉书的内容，但是他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那时候有一批人就喜欢整理历史，然后结合自己的思考做成帖子。
按照傅善祥所说的后汉书记载，哀牢国似乎是主动内附的。
但实际的真相就这么简单吗？
中国的史书喜欢用春秋笔法，你这么从字面理解去看是看不出真实的历史的。
“善祥同志，其实这哀牢国是在华夏的云南西南部和缅甸的北部的一个傣人祖先建立的国家。有人说傣人也许与炎黄时期南逃的蚩尤部落有关系，很难考证了，不过他们与咱们基本上算是同种。”
“但是这个哀牢国被东汉给灭了，设置了两个县。”
“元首，史书上明明写着是内属啊。”
傅善祥还有些不服气，她更信后汉书。
董良笑道：“这世界上的国家扩张国土大致上可以分成三类：第一种是靠战争扩张和征服，不断征服新的土地。第二种是靠谈判和影响力，吸引其他的国家加入。第三种是靠躺赢。”
前两种，傅善祥都能够理解，最后一种是什么？
董良没有解释，后世的阿三国就是依靠被英国人殖民，最后独立的时候顺带把原来不属于自己的土地给带着独立了。
“咱们的史书上写着的大都是第二种，可是我要告诉你，所谓的第二种情况，大都经历了第一种的过程。”
董良摇了摇头，傅善祥还是有点圣女的。
“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这个哀牢国被灭了之后，其国人四散奔逃并开始南迁，从此开启了中南半岛民族大迁徙融合的序幕。一部分哀牢人沿澜沧江往东，定居在湄公河上游，他们建立了一个国家南掌，也就是我们中原称呼的老挝。”
“另外一部分哀牢人西迁在伊洛瓦底江上游建立掸国，虽然现在统治缅甸的不是掸族人，但是他们的国土和文化都是掸人确定下来的。”
“还有一部分哀牢人跨越横断山脉，来到阿萨姆地区建立阿萨姆王国，这个地方现在已经被英国人殖民。”
“最后一部分哀牢人南下湄南河，建立了暹罗，形成了今天泰国的泰人。
留在原地的那部分哀牢人，就是现在云南傣族人祖先。所以，无论是掸族还是泰族，或者傣族，其实都源自同一个祖先。”
“元首，他们是一个祖先，跟咱们攻略整个中南半岛有什么关系啊？”
董良讲的这段历史，傅善祥确实不知道，但是她觉得这与护卫军将要征服整个中南半岛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有大关系，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是同源的，还分成了几个不同的国家？”
董良卖了一个关字，见到傅善祥摇了摇头，他才继续说道：“当哀牢人四散开枝散叶之后，因为利益纷争，也开始开始相互厮杀。”
“举个例子吧。清朝初年，暹罗人基本上处在缅甸的控制之下，后来乾隆时期，中原跟缅甸打了一场大战，缅甸大败，被缅甸控制很长时间的暹罗乘势而起。有一个广东人名叫郑信，在缅甸建立了吞武里王朝。”
“除去外忧之后，吞武里王朝开始清除“内患”，第一个下手的就是老挝。
这老挝人建立的国家叫南掌，因为国力比较弱，基本上是见谁都上供。
北边向清朝上供，南边向暹罗上供，西边向缅甸上供，东边向安南上供。
1707年至1713年，南掌王国分裂，变成了三个小国家：北部琅勃拉邦、中部万象王国和南部的占巴塞王国。
这一分裂就更弱了，万象王国就被暹罗王国给吞并了。”
“当暹罗被缅甸统治的时候，当时的万象王国国王向缅甸称臣，想要趁乱夺回被暹罗占有的土地，并恢复独立。
但是事不如人意，万象王国刚向缅甸称臣，暹罗的达信大帝就把缅甸击败了！
万象王国的举动，无异于对暹罗的反叛。
1778年，吞武里大帝率领暹罗军队大举征伐，攻破万象王国的首都永珍后长驱直入，老国王被杀，王子昭阿奴被抓到了泰国。
作为战败国的王子，昭阿奴日子自然不好过，天天提心吊胆会不会面临杀身之祸。
但昭阿奴颇有越王勾践之风，在暹罗忍辱负重，生生被圈养26年，不仅没被杀，还讨得了暹罗王室的欢心。”
“后来，也如同越王勾践一样，昭阿奴的乖巧赢得了暹罗国王的信任，被派回万象当藩王，帮助暹罗对老挝进行统治。
但是满怀仇恨的昭阿奴，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经过勾践式的卧薪尝胆后，趁暹罗换国王的时机，起兵造反，恢复了万象王国的独立。
但这对暹罗来说，无疑是一种背叛！
我从小就把你放在暹罗王宫养育你，培育你，给你吃给你穿，你长大了还让你去当藩王，你还有啥不满足的？为什么要造反？
但是在昭阿奴看来，你对我有亡国之恨，杀父之仇，我怎么能忘？
总之各有各的立场，最终暹罗出兵镇压，虽然昭阿奴也打赢了几仗，奈何国小家贫，最终还是失败了。
愤怒的暹罗对万象亡国进行了残酷的报复，下令把王室眷属以及百官、精英阶层都被押到泰国，也让老挝人尝到了靖康之耻的痛苦。
昭阿奴被暹罗俘虏后，被关进狗笼子里，每天拉到街头“展览”，受尽泰国民众的花样侮辱。
活活折磨了七天悲惨死去，死后还被斩下头颅，悬挂在曼谷的闹市，告诫各藩王“要是谁敢背叛，下场就和他一样”。
就这样，暹罗国王还没有完全泄恨，他下令拆除万象城，摧毁了城墙，拆掉房屋，烧毁粮食，砍伐树木，把万象城的居民全都搬走，贵重物品也已全都被搬到暹罗。
亡国之恨、君王之辱、夺宝之仇，两国有过这样的历史恩怨，老挝人对暹罗的态度可想而知。”
……
傅善祥就跟听故事一样听董良讲中南半岛的恩怨情仇。
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有些像邻家的小迷妹。
董良看了一眼傅善祥的侧脸，出神了几秒钟，随即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