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晚，警察如此强硬，极不寻常。
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如果是，这个人会是谁？
胡明森来青山考察是大事，如果处理不好，投资一事就彻底黄了。
陈可可当即拨打电话给县公安局长范文程，询问此事。
范文程答复，近期并没有安排此类专项行动。
再说了，即使有专项行动，未经允许也不得进入招商引资重点保护单位。
陈可可说，今晚被抓的两人是来青山考察招商引资环境的贵宾，能从轻处理就从轻处理。
范文程说，了解具体情况后再汇报。
陈可可的电话刚挂断，黄小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文程同志，听说青山大酒店有人嫖娼被你们抓了？”
范文程说：“是的，我也是刚刚才听说。这两个是外地来青山考察投资环境的客商。”
黄小虎说：“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两个嫖客？”
范文程说：“县里一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对重点客商的轻微违法行为从轻处理。”
黄小虎说：“不成文的规定？哪条文件规定可以从轻处理的？”
范文程一听，顿感不妙，连忙解释道：“黄书记，以前都是这样处理的，你也是知道的。再说了，青山县大酒店是县委县政府招商引资重点保护单位，未经允许不得检查执法。”
黄小虎提高了声调：“文程同志，这个确有其事，但这是前任县委书记的决定，于法无据，我当时是反对的。如果捅到媒体上，那就是负面舆情了。嫖娼的最重处理是收容劳教吧，我建议，从轻发落，给予这两人十五天的拘留。”
黄小虎虽然只是县委副书记，但在青山县，其实权在陈可可之上，甚至沈德志都让他三分。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在青山官场深耕多年，青山县很多干部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沈德志和陈可可都是从外地调到青山的。
范文程吞吞吐吐地说：“这，这不妥吧？”
黄小虎说：“正是考虑到这两人是客商，才对他们从轻发落。卖淫嫖娼行为一直是政府重点打击的违法行为，你作为公安局长，不会不知道吧？我们一定要依法行政，法律是我们开展各项工作的基本准绳，包庇违法犯罪的事决不能做！文程同志，就这么定了。明天，将有关处理决定报我！”
范文程的头顿时大了。
黄小虎和陈可可明显是唱反调啊，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虽然算不上小鬼，但夹在二三把手之间，真的考验他的政治智慧。
范文程打电话给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大队长，大队长竟然毫不知情。
他顿时火了：“在你的管辖地盘下，在县招商引资重点保护单位，有人嫖娼被抓都不知道，说轻点，你这是不作为！说重点，你这是无能！”
大队长一查，原来这事是徐成长干的。
大队长非常恼火，徐成长自恃有黄小虎秘书唐小青撑腰，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局长发大队长的火，大队长又发徐成长的火。
然而，徐成长根本不买账，语气强硬地说：“接到举报，青山大酒店有卖淫嫖娼活动，这是我职权范围内的事，用得着向你汇报吗？”
大队长严厉地说：“扫黄是你的职责，但青山大酒店是县招商引资重点保护单位，未经允许，不得开展执法检查，你汇报了吗？”
徐成长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汇报？”
大队长反驳道：“连县局范局长都不知道，你向谁汇报了？”
徐成长说：“连黄书记都首肯了，难道还用汇报？”
县长秘书唐小青安排的工作，自然得到县长的首肯。徐成长的判断逻辑没问题。
大队长惊讶地问：“黄书记安排你去的？”
徐成长忽然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改口：“不是，黄书记怎么可能越级指挥我？”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徐成长后悔不已，言多必失啊。
大队长在官场混迹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
抓嫖事件即使不是黄小虎安排，也是他默许的。
坊间早有传言，黄小虎和陈可可不和。
看来所言不虚。
范文程在听取大队长的汇报后，更加觉得此事棘手。
种种迹象表明，能源集团两高层嫖娼被抓事件，黄小虎不仅知情，而且还是幕后主使。
他硬着头皮向陈可可汇报：“陈县长，情况大致了解清楚。这事是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徐成长带人抓的。”
陈可可说：“文程同志，谁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人是能源集团的高层。他们来青山，可不是吃喝玩乐，而是考察投资环境的。能源集团是国有大型企业，投资动辄几亿几十亿，青山现在最缺的就是外来投资。这次，能源集团老总亲自来了，晚上我们谈得很好，在这节骨眼上，我们不能有任何闪失。文程同志，明白我的意思吗？”
范文程说：“陈县长，您的意思我明白。黄书记刚才也给我打电话了。”
陈可可一愣，问：“小虎同志怎么说？”
范文程说：“黄书记说，考虑到这两人是招商而来，嫖娼行为就不顶格处罚了，但为了落实上级坚决打击卖淫嫖娼、色情服务等违法犯罪活动的要求，建议给予两人各治安拘留十五天的行政处罚。”
陈可可一听，顿时就恼火了：“简直是胡闹！这是成心要搅黄能源集团来青山投资吗？”
范文程试探着问：“陈县长，您的意思是将这两人放了？”
“放了？文程同志，我可没说这话。我们领导干部要依法行政，不能纵容和包庇违法犯罪行为，当然，也不能机械理解法律条文，要将政策的原则性和灵活性有机统一起来。文程同志，法律对于卖淫嫖娼行为有什么处罚规定？”
陈可可知道，嫖娼行为违法，如果让范文程无条件放人，涉嫌包庇违法，会给对手落下口实。
因此，如何处理此事，考验她的政治智慧和政治经验。
范文程说：“法律规定：卖淫、嫖娼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陈可可说：“这两人违法事实清楚，但很显然，不属于情节严重情形。我的意见是，对两人各处以五百元罚款，你看呢？”
范文程心想，陈可可这招厉害，充分利用了行政执法自由裁量权，既放了人，又避免了有人说他干预执法、包庇违法行为的口实。
但这样一来，黄小虎就很不高兴了。
范文程试探着说：“陈县长，黄书记那边，您是不是要和他沟通一下？”
陈可可说：“不需要了，文程同志，只要依法办事，就不要有心理包袱。明天能源集团考察投资，你也参加。公安部门要为招商引资保驾护航嘛。”
陈可可话说到这个份上，范文程只得照办。
黄小虎得罪不得，陈可可也得罪不得。
坊间传说，陈可可与市领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要不然，她年纪轻轻，怎么就干上青山县二把手？
两害相权取其轻。范文程当即下令，对两人各罚款五百元，立即释放。
黄小虎得知范文程将人放了，非常恼火，破口大骂：范文程，总有一天，老子让你好看！
陈可可得知两人获释，总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