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我资助养老院的钱,其实都是莉莉给的,她有一箱子的金条存放在我这里,托付我照顾好这两个孩子。”
“金、金条?”周典汗颜,她似乎能够想象莉莉的金条是怎么来的——如果莉莉和她一样,有凭意念造物的异能。看来莉莉也发现了造金条比造钞票方便得多!
“小志,你认错人了,她不是姐姐,姐姐才不会说我们是鬼。”小强皱着眉头,带着些许的委屈瞅着周典。
他们两人,眼角下垂,皱纹形成了一道道沟壑,然而眼神却仍然清澈,是孩童才有的眼神。
周典连忙道歉:“对不起,小志小强,姐姐给你们道歉,刚才是我不对!”如果能让两个孩子开心一些,她是不介意扮做莉莉的。
小志叹了口气,“誒~你果然不是姐姐,姐姐才不会叫我们小志小强,小志小强是爸爸后来为我们取的名字。姐姐叫我们小宝小贝的…… ”
在护工的搀扶下,他们佝偻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刘志强继续说到:“他们的智力一直都停留在了十岁左右,最近几年,身体大不如前了。我原本想让你冒充莉莉,多来看看他们,别让他们带着遗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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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坐了大刘的车,裴昊整个人都不好了,被裴峻送回家后,肉眼可见地,他精气神垮了一圈。
裴珠回家时,看到恍惚消沉的父亲,只管将怨恨一股脑地发泄在裴峻的身上。毕竟是跟裴峻一起回来之后变成这样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一杯茶的功夫,裴昊居然离家出走且失联了!
被裴珠打来的电话一阵咆哮后,裴峻直接驱车入山——太阳落山的速度比平时都要快,入山后,几乎是一瞬间,天色就完全被夜幕笼罩了。
在崎岖的山路尽头熄火下车,他很快适应了旷野的黑暗。这是回家的路,他闭着眼也能走回去。
经过银杏林,裴峻感到有种与平时截然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异样袭来。
树静默地站着,一动不动,连叶子也没有一丝动静。所有的虫鸣鸟叫都噤声,四周一片死寂。
下意识地抬起头,两轮月亮正携手悬挂在天空。
他释然,两轮月亮的出现,似乎只提醒了他,又到十五了。
家乡的月在每月十五月圆时都会出现两个,有时分的很开,明显能看出来两个如同孪生,有时又重叠起来像是重影。
山里人都说,两个月亮是上天对爻山的恩赐。然而这份恩赐只有无人区有,出了无人区到了外山,月亮就只剩下一轮了。
关于月圆夜,山民们几代人以来,还流传了一个口头禅:十五月圆,只进不出。
意思是说,月圆夜这晚,无人区进得去,却出不来。夜幕降临,再熟悉地形的山民也会被困在无人区里,不停在出口打转儿。一直到黎明到来,才能找到出路离开。
已经苏醒的八岁时月圆夜的记忆突然袭来,他一霎那有些错觉,仿佛时空倒置了,他又回到了独自下山的那个夜里,又回到了八岁的孩童时期。
密林中似乎又隐藏了一只倒挂着人脑袋的巨型蜘蛛,在死死地锁定了自己。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身手将衣领拢了拢。
他加快了脚步,踩在石墩上跨过河去,脑海中回忆起起几天前与周典一起掉进河里的场景,虽狼狈, 却也挺好笑。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松弛了一些。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山寨中。
荒废的山寨已经成为了一片失落的文明,在沉默的黑夜中一栋栋形态各异的老式房屋孤单伫立在荒山上,经过多年的自然雕琢之后,它们逐渐和荒山融为一体,成为一块块散落的积木。
这些荒废多年的宅子偶尔会有光亮从窗户门缝里散出。在外人看来脊背发凉的诡异现象,对裴峻来说却稀疏平常。
从小,总有些偶尔迷路的探险者、入山太深无法赶回家的猎人、或者祖辈埋葬在此的后人会突然出现并光顾。不足为奇。尤其是月圆夜,兜兜转转走不出去的人,经常会倍感冒昧地敲响自家的大门。
今晚这寂静到连一丝微风也没有的夜里,裴峻反倒稀罕哪间荒宅突然亮起灯来,好让他心里舒坦些。
然而并没有,大约是两个月亮的原因,在树荫并不浓密茂盛的路上走时,光线反而比平时的夜晚清亮了些许。一眼望去,毫不意外地山寨内没有一丝的光亮。
他情不自禁地轻叹口气,想到自己的家族百年来离群索居于这样一处地方,不得不说令人费解。
当从裴珠的口中得知裴昊失踪的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裴昊回山里了。落叶归根,故乡最能抚慰人心,无论这个人当初有多么想要逃离他的故乡。
裴家的老宅渐渐靠近,里面灯火通明,他松了口气,裴昊果然在这里。推门,没推动。他拍了几下门板,扯开嗓子吆喝,“裴昊!开门,我回来了!”
考虑到裴昊已经老态龙钟,即便下楼也要比年轻人慢很多,他专门多等待了一会儿。可是,两三分钟过去了,屋内仍然没有动静。
“老家伙是不是耳背?”裴峻嘟囔着,抬头看了看二楼同样亮着灯光的窗户,他等不下去了,猿猴般利索地攀上了二楼窗台。
一推窗,没想到二楼的窗户也被栓住了。裴峻气不打一出来,拍着窗玻璃呼唤裴昊。却不料,灯火通明的二楼室内,自己与一张惊愕的陌生人面孔正好隔窗对望!
“你谁啊你?”裴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开窗!让我进去!”
对他来说,无人区是他的天下,附近的荒山被他年少时无聊的丈量过无数回。即便有陌生人入室,对他来说也够不成任何威胁,反而充满好奇。
不出意外,这又是一个迷路的人。
那人却手持一根擀面杖护体,口中呼喊:“你别进来啊!我要报警了!啊救命有贼了!”
裴峻无语,又向上爬去,从三楼开着的小窗户里勉强钻进家中,恶作剧般轻手轻脚地下到二楼,只见那人还在窗边向外眺望,大约是去确认自己是不是走了。
他拍了拍那人肩膀。
他能感受到那个人肩膀上的肌肉猛地紧收,一动不动成了傀儡一般,不敢回头。
倒数三秒后,这擅闯老宅的陌生人突然转身,堆出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