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贺和陈伯辞别之后,两人踩着月亮撒下的光,心照不宣地走上了那条熟悉又陌生的路。
走了一段之后,周遭的光线开始暗淡,直到只剩下路灯。
那条街没有拆,一街之隔,是那不曾相见的六年。
这条街什么都没变,但是若七年之间,无人踏至,放任其中,这也早该荒芜风化。
那条街,那栋楼,都还在。
“想进去看看吗?”肖霁华自若地问。
初遹看着肖霁华,斟酌许久,又不知该说什么。
那栋看上去死寂的楼。
初遹点点头。
“好,等会儿。”
说完,肖霁华走开了三步左右,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看上去的年纪并不大的大叔,径直朝肖霁华走了过来。
“肖先生,钥匙。”大叔递过来钥匙。
大叔并没有马上走开,离初遹他们有一段距离,在快走到那栋楼面前时,小跑了过去。
拿了个椅子,踩上去,摆弄着。
十几秒后,整栋楼的楼道灯都亮了起来。
而后大叔便离开了,初遹猜想这位大叔应该住的很近,所以才能这么快赶到这,又或许,是肖霁华为这栋楼和街找了一个专门看管的人。
“在想什么?”肖霁华注意到了初遹的走神,便关切地问。
“没什么。”
“进去吧。”
就算无人居住,楼道也保持着整洁,七年前脱掉的墙皮依然还是在那个位置。
走到三楼熟悉的门前,肖霁华拿出刚才大叔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门。
在见到里面的全貌之后,初遹有一瞬是恍惚的,里面的一切都没变,仿若她和肖霁华只是放学回家,那七年只是被岁月偷走。
初遹失神地望着房间里的陈设,良久,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是唯一你真实来到过我身边的凭证。”
“肖霁华,你要相信时间会让你忘怀的能力。”
“那你忘了吗?”
初遹无言。
“偏偏我不想忘,如果连这里都没了,我也害怕一觉醒来是大梦一场。”肖霁华说。
厨房,在那里肖霁华围着围裙做了好多顿饭。客厅的茶几,在那里肖霁华耐心地教她题目。
初遹走进书房,肖霁华跟在她身后。
初遹背着肖霁华,眼睛微微泛红,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问:“可如果到了最后,也没有你想要的结果呢?”
“现在的结果我就很喜欢。”肖霁华说。
初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想挑一些书带回去,挑好后,我们就回酒店吧。”
“好,我在外边等你。”肖霁华柔声说。
初遹看着满墙的书,又转过身看向书房外,肖霁华背对她坐在沙发上,在翻看着那本泰戈尔诗集。
他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初遹就挑好了,挑的都是绝版了,市面上几乎买不到的一些书。
两人在璃城又多待了一天,便回淮城了。
肖霁华仍像从前一样时不时给她投喂早餐或甜点。
初遹吃着肖霁华送的馄饨,突然知道了这个味道为什么这样熟悉,拿着勺子的勺子停滞在空中。
走进书房,看到几天前从璃城带回来的书,忘记把它们放回架子上了。
初遹随意翻了几页,顺便回顾回顾书本的内容,然后把书放到架子上。
突然,一本书的扉页掉出来一张明信片。
从窗户透射进来的阳光,懒散地打在地板上。
她蹲下,捡起明信片,她记得这是高三时新年,肖霁华送给她的。
阳光下,明信片的字迹刚劲有力,字迹的轮廓清晰,“凛冬散尽,星河长明,新年快乐!”
初遹看着明信片出神,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
猛然站起身,顾不上眼前有些发黑,有些踉跄地走到窗户边。
举起手里的明信片,对准窗户透射进来的阳光。
阳光下,隐隐透出了一行字。
蓝桉已遇释槐鸟。
初遹拿着明信片的手微微握紧。
整句话出自泰戈尔的《飞鸟集》:蓝桉已遇释槐鸟,不爱万物唯爱你
初遹把明信片放进了抽屉里,在阳台的摇椅上坐着。
脑袋里那些从前的回忆不自觉地浮现上来,一幕幕都是关于肖霁华。
隔壁的阳台的花开得很热烈,可想而知,它们被主人打理得很好。
初遹换了衣服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出门了,在玄关处,她翻出了那串她很久没有用的车钥匙。
幸亏平时初泽会派人保养车,才不至于报废在这地下车库。
去哪?
初遹在出门的那一刻也不知道。
但在将车子开出地下车库的时候,初遹的心中有了答案。
初遹驾驶的速度很快,平时两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的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初遹来到了几天前,她和肖霁华一起吃的馄饨店。
老板娘记性确实很好,七年前的面孔,她记得,几天前的更不例外。
“小姑娘,要吃点什么?”老板娘下意识地看向初遹身后,“一个人吗?那那小伙子没有来?”
初遹低下头,微微笑,而后问:“老板娘,这次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想确认一件事,不知道您有没有空。”
“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姑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初遹辞别老板娘之后,一个人沿着街边走。
她想的果然没错。
老板娘告诉她。
“是搬迁的时候,小伙子找到我,说想让我教他做馄饨。”
“他说有一个人特别喜欢吃我这的馄饨,怕以后她想吃的时候不能随时吃到。”
“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想偷师学艺,自己去开店的那类人。我也没好意思收他学费什么的,毕竟他的这份心是很多人都比不了的。可他却主动提出在我这打工,学的那几天,他还在我这收拾桌子,洗碗擦地什么的。”
“他学起来也特别快,我也没费什么功夫。人脾气也好,干起活来也丝毫不含糊……”
这一次,初遹一个人踏进璃城中学的校门,总归是不一样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初遹来到了八班的教室,今天是周末,所以教室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