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白雪乱坠,风中除了凌厉的寒冷还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风雪起,一场血战也刚刚止,一身着银甲红袍的女子登上城墙极目远眺,她眸光冷漠却又蕴着无尽的悲伤。
蓝歌站在一侧静静望着临城极目远眺的女子,这女子便如深漠之中明媚美艳却浑身仞刺的神秘刺瑰,她明媚而忧郁,强大却又怯弱,让蓝歌看不穿亦猜不透。
大破西岳仅修整一月,她便又率兵将乌昌、东凌、辛夷等国一并灭了,如今风雪起,战争亦该止了,她回京之后这般功绩定能封侯为王。
蓝歌眉心微皱,她想要的便是封侯为王吗?母亲暗中传信说她在外三年,王都朝中却有不少她的势力,她私下与文官武将都走得极近,这女子究竟想做什么?
城下大军收整完毕,她收回幽深目光下了城墙,翻身跃马,抬手一挥,率着大军凯旋还朝。大军紧赶慢赶终是在除夕前两日回到王都,临近年关又遇大军凯旋,栖晟王都的主街道上,挂着鲜艳的红绸与彩带。
两侧街道之上早已站满了人,街道两侧的高楼更是在半个月前,便被各形各色的人物预定站满。而城门口亦熙熙攘攘地站满了人,众人皆翘首远望,只求一睹仅用三年便灭了苳倭、西岳、乌昌三国,横扫南苑、东凌与辛夷等国,名扬九州的战神真容及三军凯旋之威武阵容。
王都城门有五孔,城门内外闲杂人等都已被城内禁军肃清,当渐行渐近的军队缓缓踏入城门,占好位置的旁观者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只剩下战马踩踏地面的哒哒声和兵士训练有素的踏步声。
待军队临近,围观的百姓皆惊,这威名远震九州,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修罗、女战神,竟是这般貌美年轻的女子!
高楼上头戴白纱的女子缓缓放下杯盏,轻轻挑开雕花窗,凭窗远眺,只见城门处的军队黑压压一片轧过来。
大军之前白马之上坐着的女子身着银甲披着红袍,她娇媚的五官染着凌厉的风霜,除却三分艳丽尽是浸人骨髓的冷漠。她鬓边乌发皆白,发冠之中束着的头发应也有不少白发,飞扬的发丝中黑白交杂,白多黑少。
落笙垂眸不由想起当年凭窗而望时,她一袭喜服红袍坐在白马之上,眉目飞扬,笑容潋滟。如今她仍是一袭红袍坐在白马之上,眉目间仍带着不羁与狂傲却再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明媚炙热了。
萧云嗔坐在白马之上,入城瞧见满城红绸与两侧拥攘的百姓,不由有些恍惚。当年她亦是身着红袍骑白马,身后金台花轿之中坐着她爱之人,她骑马绕城,欣喜万分,似凯旋而归的将军。
可如今她当真是大获全胜、凯旋而归的将军,心中却无半分凯旋归来的欣喜。她握紧缰绳,眼尾泛红,低垂着眸子,唇边渐渐勾起一抹讥讽,于慕卿嫣她定是个丢了城池还苦苦哀怜的败将。
大军绕城之后便入营安札庆功欢饮,栖晟女王亲直营前与众兵士同饮赏功之后,次日才在王宫设宴为将领庆功。
宴乐礼毕,女王身侧的女官拿着圣旨道:“车骑将军林恨卿听封!”
萧云嗔从座位上起来,大步行至殿中,跪地俯首,声音毫无一丝波澜:“臣林恨卿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车骑将军林恨卿,率兵破苳倭、西岳、乌昌三国,横扫南苑、东凌与辛夷等国,为我栖晟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今特加持金印,擢升骠骑将军,封长平王,掌虎贲军。”
萧云嗔接旨谢恩:“微臣叩谢王上圣恩。
她落座之后众人皆朝她敬酒道贺,她淡淡举杯回应。蓝歌望向众人环绕的女子,听着众人的称颂不由拧紧了眉。
众人皆道她英勇神武,是战神临世,于战场之上如有神助,刀枪不入、所向披靡。却不知她不过是以命相博才得到今日的地位与风光,什么战神,不过亦是满身伤痕的平凡之人。她不是神,却是个疯子。
玉石阶上,南嘉月举杯笑道:“今日除去凯旋之喜,孤王还有一天大之喜要与众卿同乐。”
“不知王上所说之喜是何?”众臣闻言立即躬身倾听。
“孤王寻回了,失散多年的王姬。”
南嘉月话音一落,殿中皆寂,众人惊骇,女王膝下一直未有子嗣,什么时候又有了失散的王姬。萧云嗔紧拧着双眉,南嘉月膝下无子,如今突然跑出个王姬,她夺位的难度岂非又增上许多。
王室宗亲中的靖袁大王姬面色一变,问道:“不知王姬在何处?”
“王姬便在这殿上,今长平侯便是孤王失散多年的女儿。”南嘉月一笑,抬手漫不经心的向阶前一指,话音一落激起千万层骇浪。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惊骇不已,长平王竟是王上的女儿!萧云嗔亦是一惊,她怎会是南嘉月的女儿,北樱与南影相视一眼,皆瞠目结舌,满是惊讶与不信。
南嘉月瞧着众人缓缓而道:“孤王怀着王姬与王子之时正逢叛王作乱,故孤王隐瞒此事暗中产下王姬与王子,却遭遇叛王暗算。乳母抱着王姬避险却与王军离散,为清缴叛王余孽,孤王未将此事声张,以致误了寻回王姬与王子之时。”
“多年来孤王一直派人暗中寻访,却一直无果,幸而上天庇护,让孤王与王姬在人海中再次相逢。孤王出宫参加岁集,遇刺客行刺幸而得她舍命相救,孤王将她留于宫中多番试探之下,终是确定她便是孤王失散多年的女儿,只可惜孤王暂未有王子的线索。”
说到此南嘉月微微叹息,锦熙王长姬闻言皱眉问道:“王上遇刺是三年前,既然那时王上便确定长平侯是失散的王姬,为何迟迟不说明她的身份。”
南嘉月望向萧云嗔:“三年前孤王便欲认回王姬,是王姬请求博得一生功名荣耀后,方愿澄明身份。”
阶下蓝漪与右相相视一眼皆心下了然,难怪王上要这般快的收了他们的权,原来是为王姬暗中谋划,如今在王姬羽翼丰满之时方公布王姬身份,让那些想动王姬夺位之人无从下手。
锦熙王长姬从座位之上站起:“王上,历来王室之子都会用月灵石验其身份,既寻得王姬不如让王姬在众臣面前自证身份。”
南嘉月斜睨了她一眼,不怒自威:“锦熙王质疑王姬身份?”
锦熙王额尖渗出细细冷汗,拱手道:“臣不敢,只是王室血脉不可轻心,用月灵验证亦可让群臣安心。”
南嘉月收了目光,淡声道:“那便将月灵石请出来。”
不一会宫人便将一块通体透亮的月形石头搬了出来,血若融于石头之中,则为王室血脉,若不融则非王室血脉。
萧云嗔立在石前,拧紧了眉,以匕首划破指尖,鲜血滴落在石头之上,那血竟融入石头之中。
南嘉月冷声道:“众卿与诸王可还有何疑问?”
众人离座俯身道:“恭喜王上寻回王姬,臣等恭迎王姬,王姬千岁千千岁。”
蓝歌仍觉惊愣,她怎会是王姬,谁家王姬这般不要命的上战场杀敌?恍惚愣神间已被自家母亲一把拉上按头俯身跪拜,蓝歌暗想王上是不喜这女儿吗?所以她才这般拼命证明自己?
萧云嗔望着俯身跪拜高呼的众人,整个人僵在原地,眼底神情复杂,她怎会是栖晟王姬,这女王究竟想做什么?
她转眸望了望南嘉月,南嘉月给她使了个莫慌的眼色,领着她与宗室王亲饮酒。
女王膝下一直未有子嗣,那这未来继承大统之人,定是要从王室宗亲中选拔,几位王室宗姬中,靖袁王长姬膝下三女南嘉茗芷妩诚宗姬与锦熙王长姬膝下次女南嘉若初宣然宗姬最为出众。
这些王室宗亲为构建势力,可没少对朝廷的文武官员暗中抢夺贿赂。可如今这翘勇善战、战无不胜,在百姓与军中呼声鼎沸,各宗亲争着想抢的长平侯竟是王姬,蓝漪望着面色乌黑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王室宗亲,当真是笑开了花。
朝廷中一向有芷妩诚宗姬与宣然宗姬两党,如今多了个这么厉害的王姬,这朝堂局势不得不微妙起来。
这接下来的宴会看着其乐融融,一派和谐,实则暗中早已风云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