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快两个时辰,可算到了漪澜殿。入殿之后,北樱险些惊掉了下巴,好家伙这漪澜殿不仅偏还格外荒凉,这是多久没住人了?
四处灰尘弥漫,蛛网盘绕,殿中设施陈旧破烂,整个殿宇莫名的清冷渗人。北樱瞠目感慨这瞧着比冷宫也好不到哪去,主子这是被皇后打入了冷宫?
萧云嗔随意扫视了一眼殿中环境,便坐在殿外的破石凳上认真思考,她此番要怎样才能求得慕卿嫣的原谅。她素来不老实但也只是偶尔占些便宜,且是光明正大的丝毫不心虚,如今可是对她下了那般药,这性质可不一样,她这心中完全没底。
不过北樱说得似有道理,她如今竟有些后悔,反正慕卿嫣已认定是自己对她下了药,那自己昨夜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霸王硬上弓一番风流,好过这般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扶额长叹,真是追悔莫及啊,可如今亦只能好生请罪安抚了,想想怎样重博美人心了。
凤鸾宫中,菱柚将香薰中的香灰轻轻拨掉,低声道:“娘娘,贵妃的身子还未完全康复,漪澜殿又潮又偏,怕是不利于贵妃将养身子。”
“将养身子?”慕卿嫣闻言冷笑,心中愤慨气得身子直颤,她昨夜的样子哪像病弱的模样!她偶有放肆胡为也便罢了,却未想到她会这般龌龊下流,竟在茶盏之中对她下那般药。忆起昨夜失了理智后的那些荒唐行径,慕卿嫣只觉面红耳赤、羞愤万分。
菱柚见慕卿嫣神色不对甚是气愤,立即道:“更何况宫中拜高踩低,贵妃的脾性招惹了不少人,如今被您从凤鸾宫赶到了漪澜殿,宫中的人指不定会暗中为难贵妃。”
“她们为难她,与本宫何干。”慕卿嫣恼道。
菱柚轻轻瞧了慕卿嫣一眼,自家主子话虽如此,可她眉心紧折,面上气恼瞧着似消了三分。
慕卿嫣望着那袅白轻烟,眼帘微垂,她虽气恼却也知晓宫中趋炎附势的凉薄姿态,萧云嗔受皇帝忌惮便是如今碍于流言不会妄动于她,可这般处境定不会好到哪去。
沉默了片刻,慕卿嫣皱着眉闷声吩咐道:“对外便称漪澜殿僻静清雅有益贵妃养病,旁人不得打扰。你亲自去内司监叮嘱他们在衣食住行上,多加照顾不可苛待,再命殿宇司抓紧修葺暮云宫迎贵妃回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菱柚垂首掩笑,娘娘被那位占了便宜将她赶出去想要惩戒于她,如今却又怕那位受了委屈替她善后,这心中定是郁闷气恼极了。
慕卿嫣疾首蹙额,愤声道:“还有盯住她,莫让她再来这凤鸾宫!”
这差事是真难,菱柚为难的点头应下,心中唏嘘不已,不让那位来凤鸾宫她如何办得到?那位的功夫十个她也打不过,再说那位在皇帝重重暗卫监视之下亦能来去自如,她哪能拦得住。
几日之后果真如此,菱柚别说拦那位了,她便是连那位的影子都没见着,更不知那位何时在寝殿内放下了东西,蹲守了几日菱柚生无可恋的负荆请罪道:“娘娘,菱柚无能,实在是拦不住贵妃!”
不是她不想拦,实在是她连个影子都没捞着,怎么拦!
自萧云嗔被赶出凤鸾宫的第二日起,每日早晚慕卿嫣的枕畔都会放有一封“请罪书”,还有一些精致新奇的玩意,有时亦会有一些难看而又难吃的糕点,一看便是出自萧云嗔之手。
菱柚的功夫自是无法与萧云嗔相较,知晓她已尽力,慕卿嫣挥了挥手便让她退下。她款步走到榻前,先将目光放在了那一盘粉红色的糕点之上,今日的糕点模样瞧着仍是磕碜丑陋。
她蹙眉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浅尝之后,慕卿嫣微微颔首,不过这味道之上倒是有了一些进步,并无昨日那般难吃。
慕卿嫣用手绢净了手,方拿起那封写着“请罪书”的信,里面仍是厚厚的一叠信纸。她这“请罪书”倒真是别致,除了第一日写了满满几页,看似情真意切、深恶痛绝的千文悔过书,之后送来的便是些图画,若连环画一般栩栩绘诉她顽劣生趣的童年,绘诉她见过的万仞孤城、奇绝山水,听过的轶事奇闻。故事之后她总会绘一小人,以千奇百怪的姿态和令人忍俊不禁的神情向她跪拜请罪。
慕卿嫣轻然一笑,将今日的送来的东西收好。当自己是三岁孩童,送些精致小巧的礼物,讲些妙趣横生的故事,自己便会原谅她那日的荒诞之举?已过了许久,可每每想起那夜之事,慕卿嫣便面红如绯,羞愤气恼。慕卿嫣正想着,一抬眸便瞧见萧云嗔不知从哪钻出,站在屏风处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萧云嗔羞赧的举手向她示意,讪笑着问道:“这几日皇后娘娘的气可消了?”
唇边的笑意瞬间敛去,慕卿嫣冷声道:“出去!”
萧云嗔眉眼微微耸拉,都已这么久了,怎的这气未见消去半分,见慕卿嫣要唤人赶她,她忙道:“皇后娘娘,您先听臣妾说一句,这一句话说完臣妾便走。”
萧云嗔举起手诚恳认真道:“皇后娘娘,臣妾虽然对您心怀不轨,也曾觊觎您的身子,却从未想过用那种手段,那药当真不是臣妾下的,臣妾亦被蒙在鼓里。”
她这般直言不讳坦明对她心怀不轨,还承认觊觎自己的身子,慕卿嫣一时语塞,当真是又惊又恼。这人怎能这般厚颜无耻,她气得嘴唇发颤,愤声骂道:“无论是何,本宫皆不愿同你胡搅蛮缠,更不想见到你!你给本宫出去!”
见慕卿嫣这般气恼,萧云嗔连忙软声道:“好好好,臣妾这就离开,您消消气,莫因臣妾气坏了身子。”
离去之时萧云嗔偷望了一眼慕卿嫣,见她神情漠然冷厉,不由得垂下眼帘,眸光暗淡。她无声叹了口气,失落的转身离去。
慕卿嫣余光瞥见萧云嗔失落的神情,眉心微微一折,低眸望着那一摞厚厚书信与模样难堪的糕点,清冷的眉眼不自觉的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