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嗔目光灼灼,慕卿嫣仓惶想逃:“贵妃之病,本宫解不了,本宫给你去寻医士。”
萧云嗔紧紧搂着她,不让她起身。她衣衫半褪,露出大片春光,慕卿嫣不敢垂眸,亦不敢抬眸对上萧云嗔的双眸。慕卿嫣只觉一双眼无处安放,一双手也局促的握紧,生怕碰到萧云嗔。
萧云嗔玉指抚上她嫣红的耳根,轻轻笑道:“皇后娘娘,花楼之中你我亦算有过肌肤相亲,您不必这般羞赧,那日您对臣妾上下其手,臣妾早已是您的人了。”
“贵妃切莫胡言乱语!本宫何曾碰过你!”慕卿嫣面红耳赤,她真是倒打一耙,那日分明是她对她……上下其手。
“噢?没碰过~”萧云嗔语调轻扬,眼波婉转,媚态万千:“那皇后娘娘今日碰碰?”
萧云嗔握着她的手便往那雪白柔夷上放,指尖触碰到那腻肤香雪,一阵酥麻,慕卿嫣惊得已顾不及伤着她,用力将萧云嗔推开。
“贵妃自重!”
萧云嗔轻轻一笑,松了她的手,单手支额靠在榻椅之上,羞怯怯的抬眸望了她一眼,眼眸半搭,长睫轻颤,握着自己凌乱的衣裳,幽声叹道:“明明是皇后娘娘该自重。”
她那衣衫不整,眼泪汪汪的模样倒像是自己欺辱了她,她这分明是倒打一耙!胡搅蛮缠!不可理喻!慕卿嫣面红耳赤转身便欲离开。
萧云嗔忙冲着她背影道:“我入营之后,那领军却只让我做他身边的士卒,未能上战场。一次军队修整我被兄长发现,兄长们想要再次将我送回,可我上阵杀敌之意已决。我将刀架在脖之上,告诉兄长们……”
见慕卿嫣脚步微顿,萧云嗔软声哀求道:“皇后娘娘,故事还未听完,听完再走可好?”
她补充道:“接下来臣妾保证,认认真真讲故事,绝对安分守己。”
慕卿嫣眉眼低垂,袖中的指尖似仍有余香,那滑腻柔软的触感似挥之不去,慕卿嫣紧握住指尖,转身望着萧云嗔。萧云嗔眨眼回望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话音软柔,连声哀求,慕卿嫣不知怎的就坐了回去。
萧云嗔衣裳仍是半搭着,香肩半露,雪肤隐现,她摇着扇子,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她本长得艳丽妩媚,一双清亮的狐狸眼轻轻一转,便有盈盈秋波暗送,此刻的模样实在魅惑至极。
慕卿嫣垂下眸子,不自然的抿唇清声道:“将衣裳穿好。”
萧云嗔闻言嫣然一笑,素手轻挑随意的将衣衫合上,慕卿嫣斜眼睨了她一眼,萧云嗔撇了撇唇,只好低头老实的将衣裳重新穿好。
她慵懒倚在凭几上,漫不经心的讲那往事:“我将刀架在脖颈之上,同兄长们说,我的志气是弛聘疆场不是囿于深闺,我要做的是铁骨铮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将军,而非与万千女子一般娇柔怜弱、只能屈于夫婿之下。今日若让我回去,那我便将这一腔热血洒在黄沙之中。”
“兄长们拿我无奈,便让我跟着他们,自此之后我便跟着兄长们一同上战场,不过多数是在后方,且由他们护着我。我自是不满却也知晓自己能力不足,便一直勤练武艺学习排兵布阵之法。十岁之时父兄终于答应让我独自领兵上战场。”
萧云嗔闭上眼,耳边似又想起了那嘹亮激昂的号角之声,震耳欲聋的战马奔腾的铁骑声,她好似还能闻到那漫无边际浓郁作呕的血腥之气,她跨过那尸山血海,让那染血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
“齐脍之战我带三千骑兵冲锋大破北延军阵,手提长剑斩敌万千,跃马而上,一弯朝曦弓于万军之中,一箭射杀北延首领,射落北延王旗,自那之后我便以一剑一弓而成名。”
她顿了顿,挑眉轻笑:“这功名尽数便宜了我那体弱多病的三哥,我与三哥是双生子,他自幼体弱不宜习武,我便以他之名从军。”
慕卿嫣抿唇不语,望着萧云嗔的目光柔了几分,眸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当年萧家三郎少年英雄,孤单轻骑,大败北延之事传回陆离,引无数人夸耀钦佩。人人只知那一箭夺旗夺将,骁勇善战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是萧三郎萧云峥,却无人知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应是萧家女郎萧云嗔。
“这功名我并不在乎。”萧云嗔的眼神凌厉起来,如锐不可当之箭,慵懒散漫的话语变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想要的便只是在这疆场上弛聘杀敌,让九州将领闻我之名不战而惧,无人敢越我陆离边境,护我陆离百姓平安。我要成为祖父、父兄一般令人钦佩的将军,我要一统这九州,终有一日世人皆会知晓,这统领九州的将军是位女子!”
慕卿嫣侧身望着萧云嗔,她眼中闪着她从未见过的亮光和坚毅,此刻她整个人似骄阳一般夺目耀眼,日月星河、山川五岳、天地乾坤好似都在她眼中,亦应尽在她掌中。
她见过她弛聘原野,跃马射日时的洒脱非凡,慕卿嫣不禁想她于疆场之上,又是何等威风凛凛、英姿勃勃?
萧云嗔嘴角微勾,眼中亮起的光散落不见,又挂起她那玩世不恭的神情,漫不经心道:“终究是我年少不懂事,这狼烟滚滚、尸横遍野的疆场,哪有那软糯温柔的江南水乡好。”
萧云嗔仍是笑着,眸中仍如星辰璀璨可亦并无适才倾尽山河、意气风发的光亮。这段往事慕卿嫣知晓,陆离六年镇国将军定祺泽之乱后,帝王连下三道圣旨命镇国将军回京,于麟德殿设宴款待镇国将军,第二日朝堂之上镇国将军交出兵权。帝王体恤萧家世代沙场征战辛劳,特赐萧家众人隐退江南安逸余生,自此之后朝堂之上皆默然不再提起萧家。
将军不能戎马疆场,逼迫退隐在江南水乡,何其讽刺。若萧家还在疆场之上,这九州只怕早已一统归于陆离,而陆离边境又怎会年年战火不息,可帝王眼中终究是这权势比边境百姓安危与陆离疆域重要。
“皇后娘娘不必为我悲怜,天地广袤,困在疆场做什么。”见慕卿嫣眉心紧折,萧云嗔抚上慕卿嫣紧蹙的眉梢,指向窗外,冲她洒然一笑:“不能上疆场,那便独闯九州,看那奇绝山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寻一所爱之人共赴白首,亦能快意此生。”
慕卿嫣听此神情更是复杂,她望向萧云嗔,眼底掠过一抹幽然悲戚的神色。可如今她未处在广袤的天地间,而是在这四方宫墙。
她钦佩而羡慕她的志向与勇气,慨然忧心她的境遇与未来。她这般独立于世的女子,有着壮比男儿的志向,应是翱翔天际的矛隼,而不是被困禁在这四尺宫墙之中。
慕卿嫣默默凝望着萧云嗔,在萧云嗔回眸之际,敛下眼帘,遮住眼中情绪。此刻她已然决定便是竭尽自己所能,也要将她送出这皇城。她该弛聘原野,纵行九州,而不是囿于这红墙黛瓦的小小天地。
“皇后娘娘,这宫墙困不住我,也不应困住你。”
慕卿嫣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萧云嗔抬手用力握住慕卿嫣的手,清亮的双眸中盛满眼前低眸清婉的女子,“今日皇后娘娘让我认清自己身份,莫再胡言。可这问题我早已想过无数遍,亦确认了无数遍。”
她凝望着慕卿嫣,声音满含柔情而坚韧有力:“今日我便明明白白、恳切诚笃的告诉你,我萧云嗔清晰的知晓自己的身份,也知晓你慕卿嫣皇后娘娘的身份,我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我所说喜欢皇后娘娘,想要皇后娘娘以身相许,字字真实,绝无半字虚言。”
萧云嗔的话语如惊雷落入她心中,她抬眸对上萧云嗔深情脉脉的双眸,而后艰难的移开目光。慕卿嫣顺着萧云嗔适才指过的方向,望向那四方朱红窗棱外的汜博彼苍。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眸凝望眼前炽烈如火一般的女子,那坦率赤诚的目光带着一束光亮照进那深渊寂暗的冰狱。她清冷静涸的双眸中此刻波涛翻涌,有无限温柔而蓄满力量的春风,吹过心中那片荒芜颓败的高墙藩篱,再次悄然的植下一株坚韧的微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