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矜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
明明刚才是自己怕江己墨情绪不稳定,所以才来开车。
可是到了最后却变成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只好把车停在路边,换江己墨来开。
江宜从楼上下来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双眼通红的顾明矜。
江己墨也不在他身边。
“明矜哥,怎么了?”江宜踩着拖鞋,跑下楼梯。
“你慢点。”
顾明矜看着江宜在楼梯上跑那么快,连忙嘱咐道。
“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
“啊?”
江宜双手叉腰,“真是我哥欺负你了?”
顾明矜摇头,看向正端着两杯热牛奶从厨房出来的江己墨。
“郑向荣今天来公司了,你自己小心点,他恐怕还要找你。”
江宜这才发现他哥给嫂子热牛奶去了,讪讪地笑了几声,
“我还以为你欺负明矜哥了呢。”
随后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郑向荣?他是谁?本小姐可不认识。”
江己墨把牛奶递给江宜,“你不认识他,他却会来恶心你。
你要是最近不想去公司,就待在家里。”
江宜摇头,“我不喝。”
又继续道,“我要去公司,我那边基金会也有事。可不能因为一个郑向荣把自己困在家里。”
江己墨点头,“行,让小朱这几天跟着你。”
江己墨的担心不无道理。
第二天,当江宜从基金会忙完事情,赶来公司的时候,就碰上了等在门外的郑向荣。
“郑思?”
江宜看着眼前这人,戴上了墨镜,没说话。
郑向荣看着江宜,“我们去对面咖啡厅坐坐吧。”
江宜也没说话,但还是抬脚往对面走去。
小朱一直跟在身后。
“你看看,你想喝什么。”
江宜没拿郑向荣递过来的单子,取了墨镜,看向窗外,
“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我还有工作。”
郑向荣这才开口,
“小思,对不起……”
江宜抬手制止,“如果你是来忏悔的,那就算了。
我没这个时间。”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郑向荣赶忙拉住江宜,“有事要说。我有事要说。”
江宜嫌弃地抽回自己的手腕,又坐了回去。
“小思……”
“我哥给我取的名字,叫江宜。
郑总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江小姐。”
郑向荣被噎了一下,只得改口,
“江……宜。你可不可以让小墨不要再来搅和我的生意了。”
说着,声音竟还带了些无奈与痛苦,
“我最近在这个项目里投了很多钱,结果其他投资商一个个不是撤资就是跑路。
如果我再没有资金,那我就完了啊!
我会因为这个项目赔得倾家荡产的。”
江宜似乎在思考,良久后才点头,“嗯,是挺可怜。
可是,郑总。这做生意总得有赚有赔的啊,你让我哥放过你,怎么放过你。
不可能让自己的合作商都来投资你的项目吧?况且……”
江宜停顿一瞬,缓缓看向郑向荣,“况且,你凭什么认为我哥会帮你?或者会放过你呢?”
郑向荣听到这里变了脸色,他压低声音,有些愤怒,
“我是你们俩的爸!就算是你们不认我,你们身体也流着我的血!”
随后又放缓了语气,
“小思,你帮我劝劝你哥,不要再和自己的爸爸作对了。”
“呵。”
江宜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
“爸?
那你知道今天是我哥的生日吗?”
郑向荣刚才还一脸怒气的样子顿时如熄了火一般,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宜继续慢悠悠道,
“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就没问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呢?”
郑向荣低下头,头顶的白发展现在江宜面前。
可是江宜的情绪没有半分波动,
“我哥当年在画画上天赋异禀,又极为喜爱。
他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在画室里待着。
我那时觉得,我哥肯定会成为一名闻名天下的画家。
可是你知道那些年,我哥的手都拿来干什么了吗?”
“我……”
江宜没给郑向荣说话的机会,
“我们为了逃过付云的人,一路逃亡。
我哥那个时候只有十三岁,不敢用真名,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来历。
于是他只能每天去捡废品,帮着扫地的老阿婆扫地。
扫地的老阿婆会给我哥五块钱,捡废品一天大概一元钱。
我们就凭着六元钱,在寒冷的冬天里,住在桥洞下,啃着馒头,吃着菜市场捡来的不要的菜叶子。
可是付云还是没放过我们。
我们继续逃,逃到大山里,终于是遇到好心人。
我哥就开始天不见亮下地干活。
刚开始的时候,我哥满手都是被锄头磨起的水泡,手上总会有伤口,肩膀上全是淤青。
他挑着比他整个人还重的两个桶,一个不稳,桶里的粪水全部倒在他身上。
他却只是可惜,这粪水怎么就没浇到菜地里呢?”
江宜说到这里,眼里闪着泪光,却笑了出来,
“我后来问过我哥。
我说,哥,你还画画吗?
我哥没说话,直到喝完了手里的稀饭,才看着我说,先吃饭吧……”
江宜抬起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她吸了口气,
“对呀。先吃饭吧。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理想,哪里来的喜欢呢?
后来,我哥满了十八岁,带着我出了大山。
他为了给我挣上初中的学费和租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房子。
他每天一匹砖一匹砖的搬,晚上还要做零工。
试问……”
江宜望向郑向荣,
“我有什么资格去劝我哥原谅你?
你又有什么资格劝我们原谅你?”
郑向荣低着头沉默不语,然后又猛地抬起头,
“江宜,你知道矜己传媒占股最大的是谁吗!
是顾明矜!你们兄妹俩辛辛苦苦就是在为他打工!
你要是让你哥帮帮我,我死了后就有你们俩的一份。
不然,你到最后什么也捞不着!”
江宜嗤笑。
她看着郑向荣,像是在看什么笑话一般。
随即正色道,“郑总,你知道陈博吗?”
郑向荣不关注娱乐圈,但是知道云城昔日大家族陈家倒台的事,也知道一点陈博犯的罪行。
他点头,“知道一点。”
江宜抬手撑住下巴,“那你知道吗?我曾经差点被陈博侵犯。”
郑向荣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相信,有些惊讶,可是没有一丝心疼和悔恨。